无声

奶奶静静地望着辛勤的爷爷，爷爷时不时偷偷瞅一眼奶奶，这是他们的语言。

爷爷性子强。我小时候调皮，常遭他的毒手。说来也奇怪，他打我的时候像被恶霸缠住了眼，生疼。可事后却像神明也没发生似的，谈笑风生。

我现在常怀疑，如果不是奶奶，我是否健在。奶奶一副和蔼模样，却能镇住凶煞的爷爷，对此，我十分不解。每当我被爷爷按住了胳膊，准备大声地与外界进行气息的交流时，奶奶总能及时出现。仅仅盯了爷爷一眼，爷爷就止住了手，从未失败。而我父母就显得比较吃力了。有时爷爷火气大，硬是在父亲、母亲的拖拽下，还不忘锤我一下。仿佛他和奶奶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语言，在无声处，进行心灵的交流。

奶奶说，爷爷年轻时走南闯北，一颗不安的心，像海里的帆船，不，更像是浪，四处汹涌。可自从遇见了奶奶以后，他这颗心啊，算是老实了，说着，奶奶苍老的脸庞泛起丝丝红晕。

我缠着奶奶继续讲。奶奶降低声音，像被人吓着了似的。她望瞭望门外挑着水的爷爷，说爷爷这一生就是受累的命。他曾经娶奶奶的时候，可是遭到奶奶一家人反对的。然而，奶奶仍是毫不犹豫地就和他走了，奶奶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爷爷像发现什么的，朝屋里瞅了瞅，奶奶也回以微笑，爷爷便笑着，低下头去干他的活了。

阳光撒，遍地成诗。金色似碎银一般的光，在屋顶，在院落。望着爷爷逐渐弯下去的后背，奶奶渐渐花白的头发，我不禁感叹时光的无情。爷爷与奶奶却已从桥的那头走到桥的这头，从青丝走到了白发。

也许，经历过岁月洗礼的他们，根本不需要语言吧。她的一瞥一笑，他都铭记在心。他的一举一动，她都尽收眼底。也是，是爷爷本来就不爱说话的性格，也许，是心灵契合的双方早就淡忘了语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还是，因为爱？

语言博大，大到包容万物。但爱也无疆啊！我想，能摆脱语言，离开语言的只有爱了吧！

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一起无声的老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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