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
一 落地窗外人来人往。太阳要下山了,路灯一盏盏地亮起,亮得并不十分明显,微微地,像是倦了这个世界。她在咖啡屋里边,默默地搅拌着咖啡。瓷匙碰到瓷杯,发出一声“叮”。 她对面坐着一个妖娆女人,花丛中最艳的那朵。点着香烟,酒红色的嘴唇里吐着迷离的雾,遮住了女人的神情。她看不清她。 你还是打算什么都不说么。对面的女人终于开了口,打破了这场沉默。 她端起杯,嘴唇碰到杯沿,静静地呷了一口咖啡,有点涩。不禁微皱起眉。她皱眉的样子特别好看。有时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会想,是不是因为好看,所以老天才慷慨地赐予她这么多的悲。她只有皱眉的时候才是美的,带有诱惑性。 兮,你要学会说话。对面的女人又开口道,把手指夹的烟塞到烟灰缸里摁熄,不留余地的,没有半点星火。要防止每一场火灾的可能发生。 他要结婚了。说罢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忘了自己刚才吐露了一个悲伤。没有起伏,只是手中的瓷匙停止了搅拌,斜躺在杯里,仿佛在替她吞噬周围哀伤的空气,快要窒息了。 二 我不是任何人心里对的那位。那年,她对他说,谨慎地,淡然地。身子微倾在暗红色的沙发上,一手托着腮。 没有人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样的人,倪兮。他说,神情笃定。从酒柜里走来,背着灯光,一手两个高脚酒杯,一手一瓶90年的法国红酒。她望见他如墨的眸色,在暗处泛着深不见底的温柔。 不,最起码,我知道我要的是一个懂我的人。她皱眉否认,接过他递来的酒杯,听红酒碰到玻璃的细碎,声音由清到浑,由尖到沉,至满,方休。 呵,倪兮,你不懂爱情。他端着另一只酒杯倒在她对面的深蓝色沙发上,身后是米黄色的窗帘,没有流苏。帘外是各式高楼,闪着各式灯光。低头,能见行人如蚁。 她听罢一脸的不屑,酒杯搭在唇际,闻了闻酒香,一口气喝光了它。然后微微笑着,明亮的眼睛泛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光,不言不语。她不爱他,他休想她会爱上他。 我送你回去。他放下酒杯过去扶她,她的身子很软,软到他的心开始微颤。她就这么气定神闲地倒在自己怀里,毫无戒备。 她是一个叫人难以忘怀的女人。有太多的秘密。 三 女人有些恼怒她不急不躁地说出了这个新闻,捞起皮包里的香烟又开始抽了起来。烟雾一团一团地散开,散在暗黄的灯光里,散在莫名的悲伤里。 他结婚,你打算什么也不做么。女人问。她总喜欢问与打算有关的话题。比如,你打算从此与爱情无关么。因为有些事情只能打算,不能硬来。 她把手肘搁在桌上,手掌撑着头额,刘海碎碎的撒下,遮住了她的眉,她的眼。轻扬的嘴角颤抖着,却始终发不了声。如若言语真的能释怀心中的苦悲。此刻她真想在这寂静的咖啡屋里大哭一场。歇斯底里的那种。 上帝知道他是爱你的。女人把垂在胸前的长发拨到身背,她有一头微卷的长发,金黄色。扔了那抽到半截的烟,起身拉起她往屋外走去。兮,我带你去找他。 我不要。她低垂着头挣脱开女人的手,瞥见地上浅浅的影,她的,和她的。眼眶终是湿了。 女人愣了一会,夜风吹着她的卷发,一阵又一阵,她忘了自己因何而认识这个女孩。脆弱如一只瓷娃娃,她看见她身上的裂痕。 她说,我爱的他,在世界之外。 四 他经常带她去海边。没有风的时候,海面依旧是不平静的。他对她哼着周杰伦的歌,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声音很轻,很柔,也很伤。似要沁出她的泪,暗涌着的白色的血。 兮,我做的一切都是你喜欢的,对么。他问她,潦草至极。 海浪碎开一朵朵的白花,怎么可能没有风,只是她感觉不到。她迷离着双眼与他对望,她清醒地知道自己理智得无可救药,没有任何的举动就已经把自己的疏离诠释得完美无瑕。为何他还如此不懈怠,并且胸有成竹。 你前世一定是个妖孽,泽。她笑着,似是一朵在沙漠中挣扎着绽放的花。干瘪得没有水分,却叫人触目惊心,无法忽略。 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对孩童,一男一女,装着水的小红桶,塑料铁铲,在堆砌一座城堡。她把头侧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望着他们纯真的笑脸,在阳光下闪着天使一般的光芒。 他在一旁笑,因她望着孩子时痴痴的眼神。笑完便一把抱起她,直往海的方向走去。她的身子很轻,轻到让人忘记重量。只听得她在怀里低喃着,泽,为何我拥有的是一段又一段的时光。 因为只有一段的话,太单调。 海浪声把他的答话淹没,她并没有听到。只在暗自伤神。 五 她回到家的时候感觉全身无力,手抓着门把手,簌簌地落了一地泪。过去里一帧帧画面浮在她的脑际,光的暗的重叠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在梦中梦,逃了一境又遇一境,想要挣扎着醒过来,却不懂得自救。 不懂得自救的人是可耻的。她一直这么认为。所以当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和他是一样的人。如果你奢望有人能来救你,那只会把你自己逼上绝路。依赖和可靠绝对是两码事。 兮兮,你要记住,男人都不可靠。 那是她母亲对她说的。那年,她五岁。那年,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从六十楼往下跳,穿着白色丝质睡裙。那年,她在自己的尖叫声中被送入了精神病院。那年,她路过她母亲在水泥地上盛开的血花。 就在她被回忆冲刷得要死过去的时候,女人打来电话,震醒了她。 兮,你不要出事。 她抓手机的手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四周的空气,头发湿嗒嗒地粘在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声音颤抖着,似是残蝶扑翅的吟哦,简医生,救我。 六 事情总是这么的出人意料,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来找她的时候,他又出现了。毕竟她不留余地地拒绝了他,气焰是嚣张的。 那是一场舞会,他戴着黑色面具,向她缓缓走来。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气息。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你所有的感官都会因他而膨胀,认为他无处不在。这个念头让她感到害怕。不由得抓紧了自己的粉色裙摆,皱皱的,像是被风干的玫瑰花瓣。 倪兮,你好吗。他问,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撞穿千万尘埃凝结的微墙,直达她的耳边。舞台的灯光渐渐地暗下,她的手在彷徨之中已被他拉起,一下子,自己的耳朵便到了他的唇边,他轻吻了一下,他说,倪兮,你怎么可以让我如此想念。 她下意识地要推开,只是全身泄了气一般,没有丝毫力气。在他怀里,我能安稳多久,她半眯着眼睛思考,柳眉轻拧,双唇紧闭。一支舞的时间,是换不来一世的。一世,是那么那么长的一段,足够让每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 他笑了,开始是轻轻的微笑,之后是放声的大笑。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他便柔柔地望过来。倪兮,你爱上我了,你不可否认,你爱上我了。 当一个害怕受伤的人开始对一个人处于完全戒备状态的时候,说明她爱上了这个人。如非爱上,又怎会害怕被伤害。只有自己在意的人,才能真实地彻底地,毫无悬念地,伤害到自己。 七 当简爱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了,身子侧躺在冰凉的玻璃砖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如尸体般煞目。 兮,醒醒。简爱轻推着她,却发现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所幸鼻际还有气流,应该没什么大事的。她把她扶到房间里,帮她盖好被子后到客厅里点了一根香烟抽了起来。窗外闪着城市里虚浮的灯光,窗内却是静悄悄的一片。 开始是抽薄荷味的女式烟,后来经不住哀伤,换了重口味的。 很多往事,在脑海潮往汐来。时光被拉的冗长冗长,长到足够让人慢慢回忆起所有的悲凉。倪兮五岁那年,自己也不过才二十二岁。简爱想到此,猛抽了一口烟,去酒柜里找了一瓶白兰地,撬开后直往肚子里灌。 简爱忘不了倪兮在精神病院里惊恐无助的神情。她一动不动地蹲在墙角,眼泪一直往外股出,医生已经不敢再打镇静剂了,怕她会因此死掉。为什么她不睡着,简爱当时心疼极了,她怎么可以这般狠毒地去伤害一个小孩。 只怪情深缘浅呵,她爱上了有妇之夫。倪兮的父亲,倪序。 序,我错了吗。简爱对着空气轻声问。房间里传来动静,她好像醒了。 八 她的病在他面前彻底发作了,白沫沾了他的白衫。这是她最难堪的一面啊。他当时的心紧紧地收着,收着,眉头成川。嘴边放着她的名字,可怎么也唤不出声。这一切,也许只是太突然了。突然到所有的心跳仿若一场幻觉。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简爱已经赶过来了,喂她吃了些药,让她沉稳地睡进梦里。 两个人的烟混进空气里,再缓缓散去。简爱横着眉,说不清她这时的表情是烦躁还是不安。两片薄唇夹着香烟,玉手遮了半张嘴,她拨了拨前额刘海,问对座的男人,说吧,你想加多少。 男人一阵笑,笑得如此冷峻,这是倪兮永远也想象不到的表情。人的表情,是一幅幅画,天然的,人工的,每种都含有似是而非的真相。你知道,画的背后,都会有故事,不论真假。而这个男人,他有如画一般的俊容。非常危险。 简爱把烟丢尽烟灰缸,顺手又把空花瓶里剩的一点水倒进去,熄了火。要多少,你开个价,别顾着笑,恶心。 男人顿时收住笑,抡起桌上的打火机又点了一根烟,轻轻地吸了一口,等烟散开后才慢条斯理地出声,之前你给我的一百万都还你,这事我不干了。 九 她光着脚走出房间,披散着头发,白色丝质睡裙挂在身上,活像一只女鬼。简爱看她倚在门口对自己微微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简医生三个字从她嘴里慢慢吐出,不知道为什么,简爱感到自己周身冰凉冰凉的。 你感觉还好么。简爱起身问她,烟灰缸里已经装满了烟头,桌上放了两瓶白兰地,一瓶空的,一瓶半空。空的那瓶在女人起身时不小心被撞倒,滚下桌,跌在玻璃瓷砖上,碎了。声音是清脆的。 简爱匆匆忙忙拿了墙角的扫把开始扫地上的玻璃片,同时嘴边忙不迭地嘱咐着她,兮,先别过来,小心玻璃。却在一瞬间慌乱的表情定格在脸上,她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自己,她问,声音轻到无力,简医生,你有多爱我爸爸? 兮,你胡说些什么。女人神色紧张地推开她,转身之际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碎玻璃,脚跟沁出了血,女人一阵吃痛,不禁叫出声来。抬头便听得她在呵呵地笑着,笑着,眼角闪着模糊的光。 兮,你从哪听得的谣言。女人不放心地又问了她一句,问出去才觉后悔。当你特别关心一件事的时候,你能说自己心里没有鬼么。能么。她从来不认为她是个傻子。女人总是敏感的。 十 那天她趴在他家的蓝色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城市,安妮宝贝称之为,石头堆砌的森林。他从她的身后轻轻地拥住她,她的细白脖子上,有他的鼻息。 你知道什么叫恋爱么。恋爱就是你要学着习惯我我要学着习惯你,到最后两人都如鬼一般迷失了自己,引得人神共愤,结果便被拆散了。她摇着酒杯对他说,并不回过头去看他。她有时讨厌看到他的表情,假不假真不真的,难捉摸。 你的意思是,两人分手不是其中任何一方的错?他问,抓住她摇酒杯的手,别摇了,我都醉了。 我发病那天你没有害怕么。这会她终于肯转过脸来,眸子定定地注视着他,看他肌肤纹理之间一丝一线的抽动。她笑了,笑得花枝乱颤。手中的酒杯往他头上浇下去,不紧不慢,他也不躲闪。 她偏着头盯着他,等他发话,可他偏是紧闭双唇沉默着。棱角分明的脸,如画一般。 我们结婚好不好。她问他。 已经没有任何的词可以描摹出她和他此刻的表情了,只能说,面具下的心情,是诧异。 十一 女人包扎完脚边伤口出房门的时候发现地上的玻璃已经被她打扫干净了,此刻她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脸上找不出表情。女人惦着一只脚慢慢走过去,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气氛是僵硬的,打电话来的人是倪序。女人给了她爱的男人固定的铃声。 在女人伸手要拿电话的时候被她抓住了手,拦了下来。简医生,等我说完一席话。 手机还在响,女人迟疑了会,缓缓地倒回沙发上,你说吧。 当初,你从精神病院把我救出来。你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心理医生。你像是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一般。我问你知道什么是爱无能吗,你说你会教我去爱,让我懂得被爱。 说到此,她换了一个姿势靠在沙发上,抬头看了女人一眼,那年,我五岁,简医生,爱无能这个词是我从电视剧里听来的。 简医生,你是让我懂得被爱,还是让我懂得悲哀? 兮,我知道他跟别的女人结婚你很难过,但是我确信他是爱你的,这场婚礼也许是可以被破坏的。 她愣了愣,就凭你作为心理医生的确信么? 十二 之前我有对你说过我爱你吗。他问她,轻描淡写的一句。问得她不肯遮眼,怕疏忽了他脸上闪过的不安。可是没有,他没有不安。他气定神闲地问她,问得她不知该怎样安放自己的心。 是,他没有说过他爱她,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没有说过一句他爱她。他死死地封住自己的口,未曾泄露他的爱与不爱。一个人的心,到底能设多少道的门。纵然推开这些门,又有如何的风景。 倪兮,我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他点了一根烟,在暗黄的灯光下,语气淡淡,我们不可能结婚。 那我们这些日子算什么?她问,死死地盯住他,盯到他不禁生了一层寒意,透心的那种凉。她没有任何动作,却将他冷冷的囚禁,在这冰凉的目光里。人生是否真的如戏,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演了几场,才至这般滴水不漏。 是的,他的面具和他的脸,已经融在一起了。她再也撕不开。可她心里明明清楚,她曾抵达他的城门前,微启的城门。 十三 婚礼进行曲醉了教堂醉了人群,新郎新娘携手步入,踩着红地毯,在纷纷扬扬的碎花瓣里,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在人群中惦着脚,看两人从这头走到那头,听着他们说我愿意,没有风没有雨,她静静地望着那一对。 兮,谢谢你。简爱在婚宴上轻轻地拥住她,她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一边笑靥如花,一边沉静如水。她们紧紧地拥了一段时光,促狭的一段,微妙的一段。从此她便是她的后母,可爱可憎的人。 她轻轻推开女人,微扬起唇角,绽着梨花般的笑。她说,简医生,你能看出我现在的笑代表什么吗? 代表祝福。不冷不热的声音在这时出现,他急急忙忙地赶来,急急忙忙地把她拉走。她微张着嘴巴被他带进怀里,那温度,是她封印在心底的迷醉。头顶有他柔柔的气息,倏地,眼泪涌来,没有预兆的心酸。 倪兮,你想干什么。他拧着眉,紧紧地把她圈在怀里,不让她有半点挣扎的可能。感觉到自己的衣衫湿了一片,他的心跟着狠狠地抽着。 我想摧毁一切。她说,声音轻到像是叨念一种咒语。 十四 倪兮,你知道,我们都是戏子。你为怨恨做戏,而我为爱情做戏。他两手撑在窗台上,语气淡淡。月光给他的脸蒙上一层神秘,真的,她从未认为自己会爱上这么一个男人,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抿着双唇,静默如水,并不打算打断他飘飞的思绪。如果真要打断,她只想打断他的故事,让他为她摆一个道,让他和她一起走,一起远走高飞,一起被人遗忘。 倪兮,你坏得如此隐晦。他缓缓地转过身子,神情严肃地望着她,望穿了她的眸光,望穿了她的心,望穿了她的灵魂。她所有的一切都透明地展现在他眼前,不知从何时起,他变得如此了解她。她习惯的皱眉,也有千百种态。 她给你钱,让你靠近我,让我明白什么是爱,让我学会独立去爱人,最后让我感激她,接受她,让我请求我爸娶她。她平静地说着话,眸光并不闪动,也没有皱眉,只有双唇一合一张地吐着字,慢条斯理地整理真相,然后轻轻抬起头,淡漠地望向他,扬嘴一句,我猜的对么。 他半眯起眼,他是懂她黑暗面的。她藏的不够深,她还是会在戏里留下自己的泪。只是,他还是得对她说,不带一点感情地说,倪兮,我们真戏无法假作。她从酒吧里找到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把我弄成一个优雅绅士,而我愿意拿她钱做事,正是因为我女朋友在医院等着手术费。 倪兮,我们只是一场戏。 十五 我想让她尝尝从六十楼掉下去的滋味,我想让她听听死神在风里对她的嘶吼,我想让她死,我想让她死!她在他怀里大声地尖叫,眼泪一股一股地涌出,像是要把自己溺死似的。他死死地抱住她,无论怀里的人怎么挣扎,他都不能放开,否则她会崩溃的,他清楚地知道。 倪兮,我带你走,我愿意带你走。他在她耳边反反复复地暗示他的爱,他是如此真实地爱上了她,怎可允许自己去逃避,又何必把自己逼到荒芜里。 她愣了愣,抬起头来看他的脸,目光无色,浑浊如死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哭断了她的肝肠,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她对他说,气若游丝地,泽,当初你选择和别的女人结婚,就不该再来创造有我有你的今天。 泽,我曾经真的想要放下复仇的念。他们一直都认为我是一个纯洁天真的女孩,就你看出了我所有的小心机。我依然做着我的戏,却不自控地对你动了真情。泽,你明明也爱上了我,可是你还是死死地守住我们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 泽,我好不容易说服我爸娶她,我们一家很快就去美国了,让她去有我母亲气息的家,让她就这样死掉,让我爸知道背叛的下场,让你鄙视我阴毒的行为,就让我,一无所有吧。 他听着她说话,心渐渐地沉下去。她的身子很冷,额头开始冒汗,眼泪还是一直流着,最后,她吐了一口血,撒在他的纯白的衣衫上,整个人开始失去了重心,重重地跌在他身上。这一次,她的身子那么重,那么重。 倪兮…… 十六 他在海边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等海水把她送来,等老天把她还给他。 …… 泽,我从五岁起,就一直活在黑暗里。夜总是那么长那么长,没有人跟我说童话故事。 …… 泽,我恨我爸移情别恋,恨我妈没有骨气,恨简爱拆散我的家庭,可是我更恨我自己。 …… 泽,如果必须再让一个人死掉我才能解脱,我选择我自己。 …… 泽,太阳落山之前,请你为我鼓掌,我终于有勇气,演了这段。 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