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与现形 格非《隐身衣》浅析
格非的中篇小说《隐身衣》以神秘诡异著称,故事跌宕起伏,人物诡异离奇。作者用自己独特的语言,缜密而准确的叙述,用私密隐身的角度,穿透人间浮华,直抵人性深处。
同样是一件隐身衣,总会以不同形式存在。有的是看不透或揭不开这一层,有的是沉醉在这层之下。也就是这一层,有的是贪欲,有的是伪装,有的是单纯,有的是迷失,还有的是寻求灵魂的安所。人生中充满着无数奥秘,人人都有一件隐身衣。
在小说中,主人公 我 是一个贩卖和安装高级音响的个体户,他和他的爱妻玉芬离了婚,又把唯一的房产留给了妻子。出于某种目的,他姐姐急于收回借给他的房子,找好友蒋颂平借房栖身被拒绝,最后跑到荒郊野外跟一个毁容女子住在一起。在作品中,作者借音乐发烧器材的知识性融入,以及主人公对音乐至上的感受,在小说中营尚出了一个奇妙而尽善尽美的境界。
当那些奇妙的音乐从夜色中浮现出来的时候,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变得异常神秘。 在那这样一个异常神秘的境界里, 你就会产生某种幻觉,误以为自己就处于这个世界最隐秘的核心。 这个隐秘的核心,是我们感知冥想的理想境界,它穿透了所有喧嚣与浮躁,抵达到纯净的灵魂憩息之所。
我们与这个现实世界之间有一层薄如蝉翼的距离,虽然薄,却足以将 我 包融。音乐将我们置身于纯净的世界,当那样的音乐响起时, 在那一刻,他使我完全忘掉了自己的糟糕处境,唤醒了我心底压抑已久的职业自豪感。
关于 隐身衣 ,我有很多复杂的想法。很多人问我为什么隐身衣出现的那一次恰好是在牟其善这样一个最不重要的人物身上。其实,小说里还有多处不同形式的 隐身 。 格非曾这样说。在《隐身衣》中,牟其善这个名字也许是作者有意设置的文学机关,带有一定的隐喻意义。就好比在古典名著《红楼梦》中,甄士隐之 真事隐 、贾雨村之 假语存 。牟其善是一个古典音乐发烧界教父级人物,而这个文学机关也许是借引纯音乐来谋求一种至善的境界。牟其善,牟即是谋。这种 其善 的境界在哪里? 无论他在哪个场合出现,你都不可能看见他,因为他穿了一件隐身衣。 在小说中,主人公只两次见过 其善 ,也已是一件很奢侈很幸运的事情了。牟其善后来 在攀登贡嘎山的途中不幸遭遇雪崩 。可以说, 其善 的 死 ,是一种纯洁而壮丽的隐身方式。
牟其善死后, 那对六角形的天朗autograph音响,俨然貌美如花的孪生姐妹 ,在其拍卖过程中, 羞涩地挤在大厅的墙角,居然一直无人问津。 这是多么令人惋惜的讽刺,一对人间尤物,居然无人问津,以至于主人公得到那对音响时, 像是喝醉酒似的,周遭的一切,都有些虚幻不真? 对于那对天朗autograph音响,主人公想要为它设计并搭配一套体面的、说得过去的系统,却都找不到合适的配件。
事实上,事情并不是那样尽善尽美,很多事情是善美隐身而丑恶现形。 不论是人还是事情,最好的东西往往只有表面薄薄的一层,这是我们的安身立命之所。任何东西都有它的底子,但你最好不要去碰它。
破帽遮颜过闹市 ,鲁迅先生当年觉得世道如此糟糕。其实,破帽遮颜也是一种愚拙的隐身,只是这种隐身不如说是一种现形。破帽只是表面薄薄的一层外装,遮住了人性的本来面目。隐藏于身后的私欲与贪婪,都是 它的底子,但你最好不要去碰它。 工于心计的崔梨花,吹毛求疵的大学教,他们或是丑陋现形,或是破帽遮颜,却都在另一层隐身之内,你或无意碰它,它却时常找你。这就是命运的诸多无奈。
在《隐身衣》这部小说中,唯一的智者是 我 的母亲。母亲看破了 我 的妻子玉芬是个 水性杨花 的女人。她告诉儿子, 你这个婆娘,有一多半是替别人娶的。 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有一种轻描淡写但又让人毛骨悚然的神秘。 她还说, 穷人凭运气,有时候也能捡到宝贝。但你就是没法留住它。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个女人,你也就是过一过手罢了。临了,她还得去她该去的地方。能够过过手,也是咱家上辈子积下的福分啊。 这是怎样一个母亲,分明是智者或是神秘者的隐身,她看破了这薄薄的一层,向我们诉说人间事物。小说中还有一个神秘者丁采臣,他是一个鬼魅一般的人物。他留给主人公一个被刀砍毁容的神秘女子,并跟主人公结婚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样的神秘女子我们不知道她的来路,她是被某种神秘势力劫持及毁容。丁采臣就是这种神秘势力的代言人,他最后以跳楼的方式线束了他的一生,他死了还如数把余款打到主人公的账上,如些隐身再现,让人觉得诡异离奇。
毁容女没有名字, 我试着叫她玉芬,她居然也乐于答应。 她也许是玉芬美的破灭与再生,毁容只是她另一层隐身。 等女儿长成大姑娘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女儿什么样子,我原先就是什么样子。 可以说,毁容女与女儿就是美的隐身与再生,这种美从未离开过我们,只是被某些现形东西隐藏,像那对无与伦比的天朗autograph音响。美一直都在,善一直都在,是我们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皆知善之为善。 所以我们视而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