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删除满分高考作文 教育没必要回避争议
文| 狐狸罐头·杜 虎
浙江高考满分作文《生活在树上》最早刊发在浙江教学月刊社官方微信公号,在出现争议之后,人们发现该杂志已经删除了这篇作文,高考作文阅卷大组组长、浙大副教授陈建新的点评也一并“消失”。想必这是杂志社对这起作文争议事件的反应,但老实讲,不该害怕争议,删除也无必要。
2020浙江高考满分作文《生活在树上》片段
从陈建新的点评看,这篇高考作文的批分流程是这样的,第一位阅卷老师给了39分,后两位阅卷老师给了55分,陈建新最后圈定的分数是满分。教学月刊社本意是将它作为典型范文,来研讨高考作文的教学工作。按照杂志社原来的计划,会刊发一系列高考作文,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很可能搁浅了。
杂志社删除处理的原因,当然跟这篇作文引起的轩然大波有关。人们认为本篇满分作文行文晦涩、生造词汇,受到陈建新赞扬的哲学名言的引用,也存在错漏之处。最主要的,舆论倒没有批评考生,而是将矛头指向阅卷标准,认为让这样的作文满分显示了作文阅卷的轻率,陈建新的自由裁量权太大。
抛开对满分作文的正反看法,争论中延伸出的一些技术问题确实会让杂志社感到压力。一个是杂志社以高考作文为范本来讨论教学工作,有暴露高考卷面的泄密嫌疑。虽然很多年来各地都有满分作文的点评现象,但这种做法将试题保密带入了灰色地带。另外一个原因则指向陈建新个人,恐怕也促成了删稿。
针对陈建新的质疑,主要来自两类读者。一类是一般的社会受众,从陈建新披露的打分程序,揣度这篇满分作文经历了三个给分流程,陈建新最终使用了他的阅卷权限,这种自由裁量权是不是过大,是这类人群关注的。还有一类是语文老师,甚至包括曾经有高考阅卷经历的,认为该文未够“表达真情实感”的评分项,满分需商榷。
有没有泄密,有没有按照作文给分项严格打分,这个确实存在很大的含糊空间。高考是年度固定的社会大事件,其中尤其以语文考试为突出。高考作文题,作文满分题牵动人心,也是不争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露出少量作文范本,为公开的教学研讨和社会争论提供素材,人们对所谓泄密还是有容忍度的。
2020年浙江高考阅卷现场 图片来源:杭州日报
如果没有围绕《生活在树上》的两极分化的评价,没有舆论喧哗,是否涉及卷面泄密的问题根本不算问题。所以,杂志社删稿可能更多是为了应付舆情,是为了消除舆论兴奋点。但谁都知道,这篇满分作文在广泛争议下已经流传开,删除也无法阻挡传播,还不如心平气和对待激烈争议。
要看到的是,争议过程中出现的立场,并非一边倒,既有反对给满分的,也有肯定满分的评定。易言之,对于高考作文应该是什么样,应该如何使用语言,正是舆论争议的中心内容——而这些,不正是教学月刊刊发满分作文的初衷吗?让社会各界人士参与教学工作,广开言路,兼容并蓄,这种机会对教育工作者也是难得。
更要看到的是,不管是批评满分作文晦涩难懂,还是赞成它独辟蹊径,其实都体现了社会对语文教学的关切。对作文训练的目标,尽管人们各有看法,但共识也有,那就是考生要言之有物,不论是个性写作,还是实现作文的交流作用,都不能只跟着应试的指挥棒起舞。在这一期待上,差评和好评满分作文的人殊途同归。
即使杂志社删除了那满分作文和陈建新的点评,都不妨碍上述争论各自展开,正反看法各自完善,并且争到最后,人们发现至少在“何为好作文”上,分歧越来越小,共识越来越大。从生产方式看,高考作文不是大众读物,它是考试的产物。但从本质上讲,它的标准和方向依旧被寄予普遍厚望,希望个人写作与公共表达的融通。
浙江高考作文阅卷大组组长陈建新对该篇满分作文的点评
值得一提的是,《生活在树上》是不是好作文,与它应不应该给满分,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前者涉及审美问题,千姿百态是常态;后者涉及标准,争议促进有心人思考,在舆论反响中检视阅卷者权力、满分的导向等。因此,争议的动静尽管很大,但不是非此即彼、不可调和的矛盾,杂志社删稿之外可以多份省思。
总之,杂志社删除满分作文和阅卷组组长的点评,可以视作给舆论降温,有不为外人道的苦心与忌惮。不过,从本次争议看,全民投入热情,对一篇满分作文论长道短,无论赞弹,都没有什么恶意。所有的只是期待,希望中文写作少一点机巧的伪装,多点我手写我心的率真,还希望阅卷标准能支持这种风气。仅此而已,不必惧怕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