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爱过我的人 我23年没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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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西和上着小学,从一年级开始就挣扎于校园暴力的水深火热之中。
西和不爱读书,也不爱上学,不是因为她成绩不好,是因为怕被打。
西和的头上和手上总是免不了被老师打,每次老师要检查学业情况,就会让所有同学都排成一队,一个个的走过来回答老师的提问,十次里面八次,西和的手掌总是要被狠狠的打几下,再去罚抄几十遍,西和感觉到很不公平,很委屈,明明她可以说出答案的。
有一次老师让西河回答一个单位换算,西和在心里说着答案,张开嘴就是说不出来,老师手里拿着记录的钢笔,在西和脑袋上敲了一下,骂她猪脑壳,“当”的一声半截钢笔就掉地上了,从此,西和就得了个“铁头”的美誉,因为老师钢笔敲了她的头,就断成了两截。
西和也怕被坏同学打,每天西和都要掐准了时间到校,不能迟,不能早,早了老师没来,同学就会找她的麻烦,欺负她。迟了,老师进了教室,就算她迟到,免不了要挨打或者罚打扫卫生,若是打扫卫生,西和就更难熬了,因为不能跟随着放学铃声在老师后面冲出教室,意味着又要受到坏同学的欺负。
西和不是哑巴,但却是个结巴,所以西和宁愿不说话,也不想在说话的时候引来哄堂大笑和别人的鹦鹉学舌。
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西和越想回答越答不上来。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好像她暂时的失声了,但是冷不丁的,西和说话又很流利,这让老师感觉西和是个坏孩子,自己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张嘴不发声,这是一种捉弄人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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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日如年中,西和升到了5年级,新学期开始来了一个新老师,西和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静静的埋首做一个鸵鸟,祈求没人注意到她。
新老师姓魏,是省城重点师范大学毕业的,那年头,在这种小镇的小学是很少有本科毕业生当小学老师的,这也是小西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以至于后来,小西遍寻不见老师的时候,就觉得也许老师真的是天使降临,是来拯救她的。
多年过去,老师的模样已经模糊,西和也想不起老师像葡萄藤一样茂密的头发怎么梳就一个好发型,但却依然能轻而易举的想起魏老师的一双大眼,黑白分明,带着审视的意味,镶嵌在白皙的脸庞上,好像能洞察秋毫。
在第一次的课堂上,魏老师眼睛扫视到西和的时候。西和慌了一下,赶紧把头低下来,埋在书里。
魏老师说,“新学年,新规矩,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在这里能呆多久我不知道,但是只要我在这呆一天,我会尽职尽责的教好你们,我了解你们的情况,但是你们都不了解我,所以需要你们跟上我的节奏。”
老师的节奏就是每天一篇日记,每周一篇周记,是作业的一部分,每人必须要写。
一时,教室里炸锅了,特别几个老大哥人物立刻说道:“不会写,可以不写吗?”
魏老师没有说话,在黑板上写下:“不易之事,皆在不为。”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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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日记这事对西和来说一点都不难,西和不会说话,但会写。刚开始的时候,西和将家里家外,田间地头那些大小事都写了一遍,无奈事情发生的速度赶不上写日记的速度。
于是西和开始写花花草草,为了可以多写几篇,总是把一个地方分成几篇来写,西和记得写屋檐下的一角,她就用100多字的篇幅描写过一朵牵牛花。
西和觉得日子好像不那么难过了,更激动的是下发日记本的时候。西和喜欢这些写在日记后面的评语,仔细咂摸着老师的评语,西和感觉到被治愈的满足。
日记中的字字句句,就像一个个硬壳,堵满着西和原本空荡荡的心,让她觉得窒息,老师的评语却像一个个彩色的气泡,它们蹦啊蹦,蹦进西和的心里,神奇的将一个个硬壳都包裹,软化。
有一次,老师念出了周作文的优秀名单,有点兴奋的说,“西和同学的这次作文写的非常好,值得大家学习,请西和同学读一读吧。”
教室里开始窃窃私语,有同学说道,老师你是不是搞错了,西和话都不会说,怎么会写作文?肯定是她抄的!
魏老师说,“抄的?你抄一个给我,试试我能不能看出来是抄的。”
魏老师走过来,笑着对西和说,“老师读你的作文吧,我可是得过朗读大奖的。”
听着魏老师声情并茂的朗读,教室里安静极了。
从那以后,那些坏同学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再故意欺负她,使她难堪,那些一起上课5年都没同西和说过话的同学,走过来问西和怎么写作文,夸奖她写的真好,邀请西和和他们一起玩耍。
唯唯诺诺的西和突然大放光彩了,她像深埋的宝藏被突然发掘,慢慢的西和可以和同学们简短交流,有时候当她说出了上半句,就突然卡住发不出声,会有同学善解人意的说出下半句,西和就感觉到自己紧绷着的,就要马上断裂的声带得到了放松,西和因此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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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级上半年快结束的时候,老师下发了最后一次批改日记,说她已经接到了调令,不日就要离开此地。
魏老师说:“对我来说,这里不寻常,你们每一个人都不寻常,我会想你们的。日记后面是我留给你们最后的话,希望你们继续努力,走出这座大山,我在省城等你们。”
魏老师走了。
西和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看到了红色的、最后的批语。
“你心里有七彩的阳光,继续努力吧,我的可爱的女孩!”
天使降临,寂静无声;天使离开,“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西和的心上轻轻的敲了一下,西和醒了。
几年之后,西和也去到千里之外的省城读书,再往来,西和走过大半个中国,老师的名字总在心里熠熠生光,西和注意着教育相关的报道,却再也没有找到老师。
黑夜里,闲下来的西和,喜欢站在窗前,眺望千里之外家乡省城的方向,就会想起那张写着评语的日记,那红色的,秀丽的字迹,仿佛会跳动,像老师对她说,“你还好吗?我的女孩。”
西和总是会喉头凝噎,鼻子发酸,点点头,说:“我很想念你,老师。”
西和想对老师说,“我早就不结巴了,大学时候我就能当众演讲了。如果回到过去,我也能像别的同学一样围在你身边,和你又说又笑了。再不用只是看着你了。”
每次西和回到老家,看着那些在田地劳作的妇人,总是会想,她本来也是她们中的一员,混过小学,初中的义务教育,就该回归田地,再过个几年,嫁于乡野村夫,生儿育女,草草一生。
是老师敲开了西和的心房,那层坚硬的外壳出现了裂痕,随即光就照了进来,魏老师就是那光,给西和亮堂。
“你心里有七彩阳光,我的女孩。”老师这样说。
也许前路漫漫,路上无有光亮,但西和毫不畏惧,25年过去,西和不断努力让自己配得上那评语,怀念那些“当日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