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中秋节 竟是这样过的
又逢中秋,依如从前的多愁善感,缘于姐姐腕上那只断翅的蝴蝶,十年了,像藤一样盘根错节,在我心间,那是姐姐的初恋。
那年姐姐十七岁,高中毕业,没能考上大学,就与下岗的父亲一起在街边摆摊卖饰品,在我们这个弹丸大小的县城,来来往往的人,无聊织成的小街,生面孔难得见着,周而复始,夜以继日,我也只是在下学后去找姐姐,一路踏践着黄尘落花,扬脸只看树叶间的斑驳光影,还有偶尔露出的一朵云影,亦或张惶逃遁的雀们。
倚在街角迎风而立的姐姐很好看,像一枝清秀的百合花,含笑跟来来往往的人打招呼。那时的我很讨厌那些俗不可耐的人,满身的脂粉味道。姐姐虽说天天卖那些东西,却是从来不用的,素面朝天,扎在人堆里更显出清新淳朴的美。姐姐的眼睛清澈明净,像水一样波光粼粼的。
尤其是姐姐的高中同学王兵找她之后,姐姐眼里的水波时常像海一样深邃透彻,泪花点点,分明是快乐,尽管我不懂得。其实我很不喜欢王兵,花花公子的说话腔调,没有血色的干净的小白脸,眼睛很大,笑起来却像一把镰刀,杀人不见血的那种。
姐姐是这样向我介绍他的,冬啊,你兵哥考上北京的工业大学了,要多向他学习呵。
我很不服气,工大有啥啊,我的目标是北大。
姐姐肯定听出了我话里的火~药味,紧着将我拉到一边,冬啊,你咋这么犟,兵一个月后就要走了,来看看姐。姐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又闪烁着光澈,像要落泪的样子。唉,可怜的姐姐。记得母亲一年前瘫在病床上时,姐姐从来都是顽强承担起照料母亲的事情,直到母亲眼含热泪望着她身边的两个儿女,只说了一声,你们要好好的,别让妈担心。然后,握着我和姐姐的手,与我们依依作别。那年冬天的雪落得大地像一张厚厚的白纸,母亲就是躺在这一张白纸上,化成了一片汪洋,在我梦里。
与王兵约见了几次面后,姐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时常抬起她白净的胳膊,笑盈盈地细细地看,那姿势虽说很动情,在我眼里却像根针,扎得我心里难受。姐,你自恋啊?
冬啊,你咋这么说姐呢。姐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开始打扮了,长头发挽了个结盘在头顶,别了一枝蝴蝶钗,脸上施了淡妆,一袭荷绿长裙抹过膝头,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跟人谈恋爱。
姐还真的谈恋爱了,咋的?
我本想挖苦姐姐一下的,看到姐一脸幸福快乐的神情,于心不忍了。姐,我也想谈恋爱。
傻小子,你才多大啊。姐轻轻拍了拍我的脸,抓着我的手问道,冬啊,你看姐要是在这里纹一只蝴蝶,好看吗?
很痛的。我说。
没事,你兵哥说喜欢。姐姐的话让我心里又掀起一叠狂澜,正好王兵又踢着皮鞋来了,说是再过两天就要走,想带我姐看场电影。
望着他俩手拉手走了,我心里恨恨道,小子,胆敢欺负我姐,有你好看。
姐姐到底在她雪白的手腕上纹了一只蝴蝶,翩翩起舞,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想要飞走似的。
王兵也到底一走就没再回来。开始还跟姐姐电话联系,后来就干脆换了手机号,就怕姐姐找到他。
姐姐眼里的湖水干涸了,深不见底的黯然失色。姐,你病了。
姐没事,只是累了。姐姐手腕上缠着一条白手绢,我知道,姐是怕看到那只蝴蝶,僵死的蝴蝶。
一年后,王兵回家过中秋,领着一位北京姑娘。那女孩开放得很,一身束胸超短裙,裸露的胳膊上纹着两只蝴蝶,粉红色的,妖艳无比。
王兵那天和那位女孩手挽手来找姐姐。小婉,我的女朋友冰儿,一个系的。那小子坦白了。
姐姐一言不发。是啊,等了一年,天天心如刀割,相见一面,竟是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姐姐的头埋得很低,只是紧盯着腕上的手帕。我知道,姐姐心里憋屈啊。
一个哑巴啊,兵,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你的初恋情人吧?那位女孩不屑地斜了姐姐一眼,向她的情人打趣道。
嗯,是个哑巴,咱走吧。王兵当着姐姐的面,搂着那位女孩的小腰,说说笑笑走开了。
我实在忍无可忍,怒不可遏。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塞进背包里,抢步向俩人身后跟过去。
冬啊,你要干什么?我听见姐姐在身后哭喊着,我哪里还能听得进啊,一心只想着替姐姐讨回公道,为姐姐报仇。
王兵,我姐有事找你。我紧走几步堵住两人去路,我想当时我的眼睛肯定迸射着凶光,两人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我。
什么事啊?没事找事吧。王兵像个斗鸡公似的极不耐烦。
回去!给我姐道个歉!我仍旧狠狠盯着他的眼睛。
凭啥啊?
就凭你伤害我姐了。
谁伤谁了?我还说她伤了我处男身呢,哈哈哈。。。那小子真无耻,这回死定了。
好吧,我还你的处男身。我冷笑着,抡起书包里那块沉甸甸的砖头,实实地拍在那小子面门上,后果可想而知,小白脸破了相,门牙被我拍落两颗。血流不止。
那年中秋,我被关在拘留所里。姐姐来看我,满眼的泪光,满脸的忧伤。冬啊,姐姐对不住你。
姐姐握着我的手,头靠在桌上哭个不停。越过姐姐乌黑的秀发,我看到,窗外的中秋之月,竟然比往年的更圆更亮,是在为姐姐伤心吧。
姐,中秋快乐,回家陪陪爸。我强忍眼里的泪水,声音哽咽了。是啊,母亲不在了,爸一个人还孤零零守在家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