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学渣”的清华女博士:获得科幻界最高荣誉奖雨果奖
郝景芳,1984年生于天津,小说作者,散文作者。《东方文化周刊》专栏撰稿人。
2006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物理系,2006-2008年就读于清华大学天体物理中心,清华大学经管学院博士毕业。以《谷神的飞翔》荣获2007年首届九州奖暨第二届“原创之星”征文大赛一等奖,又以《祖母家的夏天》荣获2007年《科幻世界》科幻小说银河奖读者提名奖。2008年7月,加入中国发展研究
基金会。2016年4月27日,小说《北京折叠》获第74届雨果奖最佳“短中篇小说”提名。
8月21日,80后科幻作家郝景芳凭借作品《北京折叠》获得了科幻界最高荣誉奖雨果奖,这是继2015年刘慈欣凭《三体》获得雨果奖之后,中国科幻作家再一次获此殊荣。
雨果奖,是”世界科幻协会”所颁发的奖项,为纪念“科幻杂志之父”雨果?根斯巴克(Hugo Gernsback)而设。它和星云奖(美国科幻和奇幻作家协会颁发)并称为“科幻艺术界的诺贝尔奖。”今年郝景芳的竞争者中还有曾写过《肖申克的救赎》等著名小说的“美国科幻作家之父的”斯蒂芬?金。
《北京折叠》中设定了三个互相折叠的世界,隐喻上流、中产和底层三个阶层。第一空间里的当权者享有完整的一天24小时,第二空间的中产白领和第三空间的底层工人则各自分到一天里的白天和夜晚。每到清晨,大地翻转,城市折叠,不同阶层的人在完全隔绝的时空里过着各自的生活。跨越阶层的通道极其狭窄——并且需要铤而走险。短篇里并没有激烈的冲突,主人公老刀是第三空间里的一名垃圾工,在一顿早饭就要100块钱的第三空间中,老
刀的月薪只有可怜的一万块钱。为了送捡来的孩子糖糖上一个月学费一万五的幼儿园,老刀铤而走险去其他空间给人送信。他从第三空间到第二空间,再来到第一空间,之后带着第一空间的回信回去。故事里没有生死抉择,也没有天人交战,老刀路过的,都是平凡的事,但这种平凡却让小说显得真实,更让读者觉得不寒而栗。整个城市尺度的空间和时间双重折叠意象恢弘,映射出当代社会中人们对于阶层割裂趋势的深切焦虑。
郝景芳获得“雨果奖”的中短篇小说《北京折叠》写于2012年底,她花3天时间写完初稿后,发在了水木BBS上。
郝景芳笔下的北京是一个可以折叠起来的城市,人们在同一个舞台剧上演出无穷循环的城市戏剧。《三体》作者刘慈欣评价说:“自己的黑暗森林宇宙是最坏的一种可能性。但对于《北京折叠》来说,它是一种现实隐喻,你可以隐隐地感觉到一种焦虑,倒不是对人与机器关系的焦虑,而是对所有问题掺杂在一起之后,那种状况的焦虑。”
《北京折叠》源于郝景芳的日常观察。她把自己的工作、生活和所思所想放在了一起,构建出了多重世界层层叠加的感觉。对于《北京折叠》的创作灵感,郝景芳曾透露,有一次,她工作忙得没有时间吃饭、喝水。看着窗外,天已经黑了下来,郝景芳突然有一种因为荒诞感而引起的伤感:无论我怎么书写这个世界的荒诞,我还是在这个世界中貌似严肃地活着,并为此忙碌。郝景芳说:“我写作最主要的动力来自于自己的一些旁观目睹,那些画面和感慨存在心里太满,我需要一个载体将它们保存起来。”
相对于《三体》作者刘慈欣的宏大叙事,郝景芳自认其作品更关注个体、人心。这也让她的作品带上了“软科幻”(指情节和题材集中于哲学、心理学、政治学或社会学等倾向的科幻小说)的标签。获奖后郝景芳对媒体表示,对于雨果奖自己一直怀有一颗平常心,就在启程去美国参会的前一天,她对自己对雨果奖并没有报太大希望,认为自己的得奖几率不超过五分之一,但事实证明她的作品受到了国际认可。
她热爱写作,曾是全国中学生第四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2002年)。与大多数青年作家不同,她自始至终关注的都是科幻题材,而非青春文学。对她而言,写作更多是自己的感触和兴趣,想把生活经历中的想象用文字记录下来。她不会专职去写作,也更加不会去为了迎合市场和读者的需求去写作。
如果粗看郝景芳的简历,清华大学美女、从物理学硕士到经济学博士,知名的科幻作家......只此三项,就已被众人立马判定为金光闪闪的学霸了。但郝景芳却在为一个清华校友组织(THU2002)写的一篇自述文章中自称“学渣”。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清华觉得自己是学渣,至少我自己一直觉得。成绩可能不是最差的,但是感觉就是很渣。” 整个大学四年,她的自我评价越来越低,对自己越来越失望。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期许太高太高了。她9岁时看《十万个为什么》,立志成为一名科学家。这也是她坚持考入清华的原因。另一方面,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清华的大牛太多了。她自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自己之前众人眼中的优秀形成了巨大落差,这种落差与压力之间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大一第一学期力学考完试,整个人都不好了,觉得大学生活怎么是这样的。后来持续追赶、奋发向上、努力自习,追到了大二考数学物理方法,考完就哭了。
我当时考完试跑去抱助教大腿,想装可怜蹭分,助教给我一张同班同学的满分卷子,那整张卷子那么干净整洁,写满了云淡风轻的潇洒,给了我极大震撼。那就是自我感觉最渣的时刻。
大学里,这种碾压的次数太多了。本科的时候,偶尔鼓起勇气找班里大牛问一道怎么都做不出的题,大牛实事求是地说:这道题我觉得比较简单,你看看讲义吧。问题在于,人家不是装,也不是藏着掖着,是真的觉得太简单了。
非常不巧的是,那段时间,郝景芳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太好。经常跑医院。而医院是个负能量集聚的地方。所以她在清华本科的几年,实际是过得最压抑和痛苦的几年。
今天的郝景芳回忆过去那段痛苦时光。她的忠告有两条。一是,千万不要给自己背负太过沉重的枷锁,“人一旦做每件小事都是为了证明自己,那就什么都无法做成了。于是更崩溃。”她说。二是,不要闭门造车式地思考人生,而是应该走出去,干起来。郝景芳说,“实际上,当人进入内外交困的气馁状态,唯一的拯救路径不是无限制思索,而是行动,是某种一小步一小步让自己可以动起来的事。不管方向是不是最佳的,不管结局如何,只要有一点一点地改善,就是心里重要的能量来源。”她是幸运的,她找到了出口,那就是继续写作。2006年开始重新提笔写作。至今整整十年了。
“我只是会一直记得写作对我的意义。它是我在困难的日子里养成的、生活下去的习惯。我会一直写下去,在尘世间大地上的辛苦劳作中,写那些易逝的吉光片羽。”郝景芳在5年前接受清华学弟访谈的时候说,每个人生活生命当中都有非常非常多的困惑,一定要找到一种载体,去释放这种情绪,而这个释放的过程,就是找到出路的过程。
“写作让我暂时离开现实世界,给我可能性,住在另一个世界里。”她说,她享受这种状态。把自己日常中看到的、想到的、想到但想不开的,变为各种意象写进书里。她非常注重职业精神,但不把写作当自己的全职职业。她在科幻写作上越走越远,但不想做别人眼中应该样子的科幻作家。
对我来说,获奖并不是完全意料之外。实际上,刚才我还在考虑自己去“雨果奖落选者”派对上的样子。获奖者派对,落选者派对,我都不知道自己更期待哪一个呢。科幻作家很喜欢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不管好坏,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会讨论采取什么战略应对外星人等等这样的问题。基本上可以说,他们生活在无数平行宇宙之间。在《北京折叠》这部小说中,我提出了未来的一种可能性,面对着自动化、技术进步、失业、经济停滞等各方面的问题。同时,我也提出了一种解决方案,有一些黑暗,显然并非最好的结果,但也并非最坏的:人们没有活活饿死,年轻人没有被大批送上战场,就像现实中经常发生的那样。我个人不希望我的小说成真,我真诚地希望未来会更加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