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散文——《与妻书》
要说起什么为天下第一,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心目当中都有个不一样的第一。
不过尽管如此,历史上也有一些东西见诸公论的,比如流传千古的《兰亭集序》,不管书法练得怎么样的人都知道这是天下第一行书,无可争议;天下第一文章当然是博大精微,无所不包的《道德经》了,这个凭谁都不敢去争锋,因为老子本就天下第一嘛;天下第一诗《春江花月夜》,孤篇压盛唐,它描述的意境与《道德经》有异体同工之妙,相形之下,李杜诗篇亦暗然失色,相信李白恐怕早已发出了“眼前好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至于说到天下散文,古今中作名篇佳作,可以说是汗牛充栋,不可胜数,真要分出高下,评出第一来,那实在有点难为人了。
不过小编今天要在这里斗胆举荐《与妻书》为天下第一散文,请持异议者暂缓辨论,等看完我申述的“理由”再作评议。
首先有必要交待一下,本人为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一个,虽然也读过少许几篇经典散文,但并没发表过见诸报端的得体的散文,私下里写得确实也很渐愧。实务如此,点评别人写的,就更没资格了,遑论研究?不过我作为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散文读者之一,也有权利提出自己的一点点不成熟的浅陋意见,想来在如今这个网络时代也无可厚非。
如果说古人公推天下第一,那都是行家中的行家,专家中的专家,大师中的大师,从专业的角度一捶定音,基本上是没得改的,行里行外也没得说的,也经得起千百年来的历史长河考验。
现在网络潮流盛行,社会上动不动有被评为“最美护士”、“最美交警”、“最美环卫”等等,更多的是从道德层面宏扬社会正能量。
暂且班门弄斧一下,一篇散文的好坏核心要旨是所谓“形散而神不散”,至于其他的诸如词藻之华丽、韵律流畅之乐感、意境之优美、逻辑严密之无懈、谋篇布局之出神入化、呼应转承之天作之合、结构精炼之一气呵成,这些实在高大上的东西,本人才疏学浅,就不去讨论他了。
在正式拜读这篇文章之前,当然很有必要先来认识一下作者。
林觉民(1887年-1911年),字意洞,号抖飞,又号天外生,汉族,福建闽侯人。少年之时,即接受民主革命思想,推崇自由平等学说。留学日本期间,加入中国同盟会。
1911年春回国,当年 4月底与族亲林尹民、林文随黄兴、方声洞等革命党人参加广州起义,转战途中受伤力尽被俘,后慷慨从容赴难,牺牲时年仅24岁,史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
绝笔书信《与妻书》就是在临参加起义的4月24日深夜于香港写就,当时还写了一封家信《禀父书》。
一、 民族之大义。
虽然林觉民参加的广州起义最后失败了,但正是仰赖一个又一个像林觉民这样的仁人志士前赴后继,抛头颅撒热血,放弃自我小家成全中华大家,积极踊跃参加黄兴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才最终推翻满清政府统治,结束了中国长达2000多年的封建帝制,实现了民族共和。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林觉民流露在字里行间的正是他义无反顾所追求的民族大义。
“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彀?司马青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语云:仁者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顾汝也。汝体吾此心,于啼泣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永福也。”
二、 爱情之神圣。
爱情既有她圣洁的,不容玷污的一面;也有小我的,自私的一面。一方面是双方的情意忠贞,另一方面也要经得起大爱的考验。无疑林觉民与陈意映的爱情,是古往今来小爱与大爱结合得最完美的典范。
既有生死离别的难分难舍:
“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
又有过往回味的浓情蜜意:
“吾真真不能忘汝也!回忆后街之屋,入门穿廊,过前后厅,又三四折,有小厅,厅旁一室,为吾与汝双栖之所。初婚三四个月,适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吾与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及今思之,空余泪痕。”
明明小家庭的幸福就在眼前,却奋然不顾勇赴国难,其情其景,尤为令人感触涕零。
三、 友谊之伟大。
俗语“友谊最无私,爱情最自我”,我认为友谊的真正无私不仅是双方的肝胆相照,更多的应体现在双方共同的大义取向上。这样建立起来的友谊才称得无私,否则江湖义气地为朋友不分原则地两肋插刀,这反而是一种狭爱的自私,不值得欣赏,甚至被唾弃。
马克思与恩格斯的友谊是伟大的,是因为他们共同为人类谋幸福。在这里我无意拔高林觉民和陈意映的友谊,但他们的坚贞爱情正是建立无私的友谊基础上的。
陈意映作为还处在封建社会的弱女子,虽然认识不了多少字,谈不上读多少书,不是很深刻地能理解林觉民所要追求的崇高事业,但她始终坚信她的挚友暨伴侣的事业是正义的,是伟大的,从而发自内心地钦佩他,更加坚定地支持他,进而才升华为神圣的爱情。
“又回忆六七年前,吾之逃家复归也,汝泣告我:“望今后有远行,必以告妾,妾愿随君行。””
四、 亲情之浓烈。
“依新已五岁,转眼成人,汝其善抚之,使之肖我。汝腹中之物,吾疑其女也,女必像汝,吾心甚慰。或又是男,则亦教其以父志为志,则吾死后尚有二意洞在也。幸甚,幸甚!吾家后日当甚贫,贫无所苦,清静过日而已。”
五、 担当之宏伟。
“吾诚愿与汝相守以死,第以今日事势观之,天灾可以死,盗贼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吾辈处今日之中国,国中无地无时不可以死。到那时使吾眼睁睁看汝死,或使汝眼睁睁看吾死,吾能之乎?抑汝能之乎?即可不死,而离散不相见,徒使两地眼成穿而骨化石,试问古来几曾见破镜能重圆?则较死为苦也,将奈之何?今日吾与汝幸双健。天下人不当死而死与不愿离而离者,不可数计,钟情如我辈者,能忍之乎?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不顾汝也。吾今死无余憾,国事成不成自有同志者在。”
六、 创作之时艰。
如果说书法讲究神来之笔,即使是书法大家,并不是他的每一副作品都是精品佳作。所谓的激情之下,当时当地的场景人事不可复制,不可再得,灵感不可强求;时机成熟了,刹那间喷薄而出,一发而不可收,酣畅淋漓,言尽意达,又何其快哉!但如果把握不住,又稍纵即逝,任凭你枯坐冥思或千呼万唤,终是枉然。
从行文来看,林觉民国学功底深厚。他曾办私学,亲授国文,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全篇文笔流畅,这主要在于一方面当时环境局促,时不我待,不容更多地酝酿文体外在形式。当他写这封信时意味着什么,他的内心是非常清醒的,因此从某种角度讲又是从容不迫的。结合当时的处境,畅舒胸臆 ,抒尽平日所思所想,也完全用不着去刻意筹划文体外在形式。
革命本所愿,舍身抛家,也早在他预料之中,而至亲至爱的妻子又是那么令他难以忘怀,此情此景,发诸笔端,私情公义,跃然纸上。而为文本贵自然,最忌扭捏虚饰,去一味地讲究什么谋篇布局,才是上上之作。
我想这种境界,绝非一般安坐窗明几净茶香烟绕的书房中,天马行空想象而来之作可比。
综上所述,我认为《与妻书》实乃古今中外不可多得的书信散文,必将百世传诵,永激后人……
是的,林觉民没有把创作当作他的职业,也没有更多的作品问世,完全算不上什么大家大师。但请大家大师们都来读一读,品一品,评一评,不及言语,一切自在公道。
“吾今与汝无言矣。吾居九泉之下遥闻汝哭声,当哭相和也。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则又望其真有。今是人又言心电感应有道,吾亦望其言是实,则吾之死,吾灵尚依依旁汝也,汝不必以无侣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