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梦》学写作3

贾雨村的希望

今天萧遥自觉前面读得还不够精细，于是又快速翻至第一回，继续重读至第二回《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第一回中，葫芦庙火灾的段落，描写也非常精彩：

“。。。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般。彼时虽有军民来救，那火已成了势，如何救得下。直烧了一夜，方渐渐的熄下去，也不知烧了几家。只可怜甄家在隔壁，烧成一片瓦砾场了。。。” 。

场景描写用字极省，却非常生动，叙事顺序非常值得借鉴。

第二回中，上来就是描写封肃的文字，同样用字极简、活灵活现：

“。。。封肃喜的屁滚尿流，巴不得去奉承，便在女儿面前一力撺掇成了，乘夜只用一顶小轿，便把娇杏送进去了。。。”

寥寥数笔，却精细勾画出一副市侩小人的嘴脸。

前两回的故事，先写贾雨村做客甄府偶遇缘起，到士隐赞助、雨村应考，再到英莲失踪、甄府没落，又写投奔岳父、士隐出家，已经自然地把重点过渡到了士隐夫人身上。

再写雨村丫鬟二人街头惊鸿一瞥，再生念想，雨村求妾，封肃奉承，娇杏过门，二人再续前缘。

最后再写娇杏扶正，以“偶因一着错，便为人上人”作结。

写完这段姻缘，再回头写“娇杏”人生剧变的始作俑者，贾雨村的前后经历，引出下文故事。

整个叙事结构，转承自然，全无涩滞，没有丝毫牵强。

故事进入正题之前，先打外围，把垫场的前戏做足，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感觉就像是在读一部传记，所述不过是真实发生的事件而已。

曹师对文字大势秒到毫颠的精准把握，对叙事段落运筹自如的高超控制，让萧遥叹为观止。

随后，曹师再借冷子兴之口，梳理出全书脉络，并数次提到宝玉、黛玉等人，让读者对荣国府及众人留下印象，在描写荣府人物的时候，娴熟运用“由远及近，由小及大”技巧，这些都需要萧遥仔细揣摩，认真吸收。

金圣叹说《红楼梦》全书“草蛇灰线，伏笔千里”。从前两回来看，名副其实。

在曹师笔下，所谓伏笔，早已超越了伏笔的层次，完全不着痕迹，已经演化成真实情境中的一条很容易被忽视的线索。

这种埋下伏笔的方式，在另一本奇书《水浒传》中也有多处体现，看来，这应该是明清小说中比较流行的高级技法。

后文写贾雨村“奇遇”冷子兴，照例询问“新文”，引出“同宗”，“异事”，却欲擒故纵、欲语还休，并不立即书写“异”在何处，反而借二人对话之际，先介绍了一通家族背景和时下境遇，极其简约地陈述了下文主要人物和性格特质，这样以后再对相关人物展开描写时，就不至于过分突兀。最后，又结合“异事”，借雨村之口，用“灵秀之气”、“亦正亦邪”语出惊人，为全书设下基调。

至于本回所述宁荣二府的人物关系，萧遥因为禀赋不足，再加上头脑越来越迟钝，读到现在仍然不能在心里形成清晰的贾氏家族树，不得不说，甚为遗憾。

萧遥此次再读《红楼梦》，从前两回的字里行间发现的最大特点，就是叙事自然，布局充分，语言与人物深度贴合。

人物是什么人就说什么话，该用口语处就写口语，陈述部分与口语部分交相呼应，却丝毫不乱。曹师的并发处理能力，再次让萧遥惊羡不已。

这一回的结语部分，始自贾雨村对前文的总结“可知我前言不谬。你我方才所说的这几个人，都只怕是那正邪两赋而来一路之人，未可知也！”

然后，冷子兴接过话茬，以“邪也罢，正也罢，只顾算别人家的账，你也吃一杯才好。”把话题拉回现实，交给贾雨村。

雨村再顺着说出“正是，只顾说话，竟多吃了几杯。”来借机平复一下读者可能因铺垫过长，而产生的疑惑。

然后接着写冷子兴的“说着别人家的闲话，正好下酒。即多几杯何妨。”，雨村的“天也晚了，仔细关了城，我们慢慢进城再谈，未为不可”，自然过渡到两人起身结账，再次巧遇熟人，由此蓄势结束，引而不发。

按照《红楼梦》全书八十回的篇幅来算，从开篇开始，曹师用了两回的长度进行全书铺垫，占比四十分之一；如果以全书一百零八回的篇幅计算，则开篇占比五十四分之一。

四十和五十四这两个数字，都非常神奇，需要深刻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