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R 在杭州 发现另一种现实
2020年砂之盒沉浸影像展海报
文 | bastard
2020年9月2日,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开幕,当天意大利新增新冠肺炎患者1326例。同日,由砂之盒沉浸影像展(SIF)和中国美术学院主办的第77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VR单元全球官方展映中国站开幕,展映与威尼斯电影节同步持续到12日,当天中国新增患者20例。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从上海电影节到萨尔茨堡艺术节,从失而复得的琉森音乐节到威尼斯电影节,文化艺术活动蛰伏半年之后正在缓慢复苏。第三届SIF也定于10月31日至11月8日在杭州举办,此次活动,算是SIF的前哨站。不同于纯艺术类活动,VR影像展的技术属性或许强于艺术属性,那是否可以说,在新冠冲击下它相对受到的影响最小,甚至取得了一些进步呢?
这里就存在一对矛盾。一方面,无论是面对职业人士的ZOOM还是提供大众娱乐的TikTok,这些依托于技术发展的虚拟社交平台在疫情发生后都录得指数级别的增长,技术的社交属性得到强调,VR在此或可大有作为。另一方面,疫情造成的社交隔离又会增强个体对身体接触的渴望,VR的虚拟属性暂时对此还无能为力。但毋庸置疑的是,疫情加速了技术的进步。从去年6月的青岛到今年9月的杭州,VR作为内容/技术有了哪些进化?
威尼斯电影节VR单元展映中国站发布会
SIF
是亲历者,还是观众?
在电影院中翘二郎腿的和在剧院中正襟危坐的,是观众。在荒野里徒步的和在海岸边冲浪的,是亲历者。诸如《不眠之夜》、《秘密影院》等沉浸式戏剧尝试跨越两者的鸿沟,却在预先编排的剧本前望而却步,迪士尼乐园的“加勒比海盗”把小孩子吓到尖叫,实则不过是在波澜不惊的水面行船之上观看球幕电影,在球幕上水平面倾斜的时刻伴以准时溅起的水花,颇为精确而虚拟的体验。而VR式沉浸,借助于头显制造的封闭虚拟空间,大概率是比迪士尼乐园的沉浸体验更沉浸的。
这是作为体验者来讲。对于创作者而言,“沉浸感”其实是个技术问题,它包含清晰度、眩晕感、实时动作渲染、移动视角等指标。就这两年的体验而言,清晰度的进展着实有限,CG制作的内容尚可,实景拍摄的内容视觉颗粒感颇重。在去年一天从早到晚的体验后,身体进入一种微醺状态,于是今年就避免了长时间的持续观看,不知是因为观影节奏的变化还是某种不可体验的技术指标的进步,眩晕感的确减少了很多。可惜的是,此次展映的44部威尼斯作品中有部分暂不开放,无法体验像去年《安迪的世界》这样的大空间互动装置,虽然体验完觉得天旋地转。
威尼斯电影节VR单元展映中国站现场
视角的变化是这次体验中感受最深的,它也最关乎“是亲历者还是观众”这个问题。不同于去年的展位,今年在每个展位里占据中心位置的都是一把椅子,这似乎是在跟体验者说——你坐着就行。事实证明也是如此,在此次展映的作品中体验者多数都可以拥有“横看成岭侧成峰”的主观移动视角,而叙事的内容空间却限制了视角的移动范围。
《此处是我家》
《此处是我家》是一部给体验者双重视角的作品,在故事的开端和结尾采用实拍的部分,体验者拥有的是不可移动的主观视角,说白了体验者就是一个架在三脚架上可以360度旋转的摄影机,却没有可供前后左右移动的轨道,这里的体验者身份更偏向观众。而在故事进行到中段,创作者以CG制作的内容旨在令体验者感受到作为主角的流浪汉的辛酸生活,突然体验者拥有了可以移动的视角,并可与周遭的关键物件发生互动,视角进而发展为亲历者的。两种视角的切换颇有新意,但也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眩晕感。
《我生命中的60秒》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此处是我家》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在结尾字幕上也出现了人物原型的采访,中国导演万大明拍摄的《我生命中的60秒》以疫情为题材,不料因技术原因无法体验,2019年SIF影展上也有关注英国拆迁问题的《共存之地》,新技术对社会现实做出及时反应,令人喜闻乐见。
《距离之书》
《距离之书》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以一个孙子的视角,讲述从日本移民加拿大的爷爷的故事。25分钟的时长在VR体验中属于较长的,但如何使观众佩戴不舒服的头显的同时又长时间保持沉浸,可能需要创作者再次进行思考。《距离之书》中有不少交互部分,但都显得可有可无,尤其是在一个农田场景中,爷爷和奶奶在筑栅栏,而此时的体验者唯有捡起锤子在栅栏上用力一敲,叙事方可继续,不禁令人思考这次互动的意义何在。《距离之书》伴随着孙子第一人称的旁白进行,此时作为体验者就会处于一个尴尬的身份,通常电影中的旁白讲述者与观众有着银幕空间的隔离,而在VR中,当旁白与观众/体验者共处虚拟一室,那讲话的人是“他”还是“我”?如果是“我”的话,又如何在场景切换后身体突然被桌子横穿之时维持“我”的整体性,乃至于体验者一瞬间感到惊恐并下意识后退两步?
《贾克斯》
关于物件和体验者的空间定位重合问题并非是《距离之书》的特例,在《贾克斯》中也有,但《贾克斯》利用VR的空间属性通过透视的变化弱化了这一问题,事实证明,《贾克斯》也是此次展映中观感最佳之一。忽然想起戈达尔在《3D铁三角》中做出的尝试,以3D技术自身的缺陷对媒介自身进行反思,在沉浸中打破沉浸,这类尝试在VR中尚未见到。
《饥饿之味》
也有不少创作者并无意混淆亲历者和观众的体验,而是一门心思用VR技术说一个故事给观众听,《饥饿之味》就是其中佼佼者。VR的内容混合了游戏和影像,在全景的空间里有着充沛的信息量,或许可以引发观众主动思考。《饥饿之味》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抽象的空间,在其地面上画着几个大小各异的同心圆,而每个圆又被分为等大小的几块。观众通过手柄控制前后左右前进,每进入一块封闭空间就会出现一条独立剧情线,而即使走完了全部也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剧情。在我看来,与其强制体验者互动还不如引导观众主动思考来得纯粹。
SIF
新技术的内容也是新的吗?
2020年砂之盒沉浸影像展发布会现场
在新闻发布会上,几位专业领域的专家纷纷表示,VR电影语言还处于探索阶段,相适应的内容也是如此。现在的VR一如刚起步的App Store,初期的App都有着各自的问题,而如今App的功能已经很完备,界面交互设计也更加美观合理。
《杀死大明星》
在全部展映作品中,爱奇艺出品的《杀死大明星》有着最抓人眼球的海报,其内容因尚未观看而无法置评,但其海报着实令人望而却步,不由得感叹,不管媒介形式再怎么翻天覆地变化,文化及其背后的意识型态变化都不是同步且理所应当的。一些难以避免的陈词滥调难免死灰复燃,在VR这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酷儿之肤》
比如说《酷儿之肤》,应该是本次展映中唯一一部LGBT题材作品,但在21世纪,依然有人拿性取向作文章。因艾滋病去世多年的男主角依然不被其父亲接受,认为其是家庭的耻辱,更加难以想象的,创作者还玩起了地域歧视,男主角的伴侣甚至不愿意去到另一半的家乡,只因那是密苏里州。这些例子都引人深思,新技术并不理所应当产出新内容,但希望如中国美术学院院长高世名在开幕式上所说:“虚拟现实是艺术的一种本质面向。艺术的本质任务是创造,这“创造”不但对应 creation,而且是 genesis——创世纪。创造是一种发现、开启,是打开可能世界的通道。所有艺术家都渴望够造出自己的世界,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可能世界。所有伟大的艺术作品都是超拔出现实之外的另一种现实。”期待在11月的杭州发现另一种现实。
2020年砂之盒沉浸影像展日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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