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梦》学写作7

刘姥姥开启“过五关”之旅

今天萧遥读了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初试云雨情”，这名字听上去很有些俗艳。其实，单从感官体验来说，宝兄弟其实在第五回就已经失去了第一次，这一回得回目名称应该把“贾宝玉”换成“花袭人”才更准确。

本回还是标准的三段式叙事，包含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先写袭人发现宝二爷梦中跑马，代为遮掩，由此与宝玉有了二人专享的小秘密，却也把自己变成了秘密，再变成甜蜜。

这一段关于宝玉和袭人的描写，浑然天成，朴实可爱。曹师把男孩和女孩呆憨羞涩的第一次，刻画得栩栩如生。 这段文字中有三个小段落，萧遥认为必须特别标记，加以深刻学习领会：

第一个小段落： 宝玉梦醒后，袭人服侍宝玉整理衣服，发现“异常”，袭人“唬的忙退出手来”，问是怎么了。“唬”、“忙”、“退”三个字灵动可爱，快速将读者带入情境。

第二个小段落：“宝玉红涨了脸，把他手一捻。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又比宝玉大两岁，近来也渐通人事。今见宝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觉察了一半，不觉也羞的红涨了脸面，遂不敢再问。”这一段描述，贴切自然，全无做作。“红涨”二字正是小儿女神态，读来令人怦然心动。

第三个小段落：宝玉含羞央告道：“好姐姐，千万别告诉人！” 袭人亦含羞笑问道：“你梦见什么故事了？是那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曹师用两个“含羞”精准地抓住了二人的心理变化，却又并不完全相同。这种看似简单的对比用法，让接下来宝兄弟跟袭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亲上加亲，做好了铺垫。

本回的第二部分，开始从“千里之外、芥豆之微”，写刘姥姥家事。这一部分文字篇幅很长，错落有致，读来却非常轻松。主要原因首先是口语的运用十分出色。对白篇幅长，对话现场感十足，对白设计贴合人物，符合逻辑。其中“拔一根寒毛比咱们的腰还粗呢”等等俗语佳句更是传诵至今。另外，也从一个侧面衬托出刘姥姥风趣豁达、质朴自然、进退有据，见识魄力远超普通乡人的特点。

最后一部分，从刘姥姥进城写起。刘姥姥“过五关，斩六将”，一路进入大观园，被赐“客馔”，最后带着二十两照应银子“感谢不尽地从后门去了”。这一段的重心在于人物刻画。

按出场顺序，这段文字中的人物主要包括刘姥姥、周瑞家的、平儿、凤姐、贾蓉、王夫人等等。上述人物中，着墨最多的是凤姐王熙凤。曹师从声音、仪态、衣着、对话、言辞、表情、理事等待人接物的各个方面进行全方位摹写，成功地塑造出雷厉风行、敢作敢当、有血有肉、生动丰满的女强人形象。这种多任务刻画的全面描写技巧，从效果来看，非常成功。萧遥认为还需要多读、多练、多揣摩才能有所心得。

前六回中，凤姐着墨最多。萧遥满怀恶意地揣摩，莫非曹师对凤姐，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感情？

最后一段的技巧学习点，还在于如何刻意保持人物视角、第一反应及认知水准的一致性。

这种技巧可以和第三回黛玉初进荣府对比学习。

第三回，黛玉进荣府拜见贾政时，曹师写黛玉看见

“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贾母处不同。黛玉便知这方是正紧正内室，一条大甬道直接出大门的。”

这样的描写是黛玉视角，基于黛玉的眼界和她自小的生活经历，一看房屋的布置就约莫知道宅院的格局。

后写黛玉进入堂屋，抬头看见金字大匾，几案，铜鼎，大画，金lei彝，玻璃hai，地下两溜楠木交椅，又有一副乌木联牌凿银的对联，黛玉还逐字逐句辨识一番。这些动作、眼神都是黛玉自然所为，无需刻意。再到后面一应床品、用具的描述，都从黛玉的眼中看出来历，这也是由后天生活培养成的眼界所决定的。

这一回写刘姥姥，同样是刘姥姥的视角。先写她到了府外不敢靠近，进了府之后：

“才入堂屋，只闻得一阵香扑了脸来，竟不辨是何香味，身子如在云端里一般。满屋里之物都是耀眼争光，使人头悬目眩。刘姥姥斯时，惟点头咂嘴念佛而已。”

这一段描写，入木三分。刘姥姥的神态动作无需想象，立刻就自然内现于脑海里。

刘姥姥的这种情况可以套用一句现在比较流行的说法，“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从刘姥姥的视角来看，这一进荣国府，就是远超想象力的一次体验之旅，是最真实直接的第一手体验。

再比如写刘姥姥看见挂钟：

“…刘姥姥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大有似乎打箩柜“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它般的一物，却不住的乱恍。刘姥姥心中想着：“这是个什么爱物儿，有煞用呢？” 正獃（dai）时，陡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磬一般，不防到唬得展眼。。。。。。”

萧遥读到这一段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不自觉地在脸上露出“谜之微笑”，以至于家里领导坐在对面，满脸狐疑地盯着萧遥看了半天。

曹师对人物、景物、对话描写手法精致细腻，堪称前无古人。至于是否后无来者，还未可知。萧遥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顺序读完全书之后，再打散重构一次，按照自己的需求重新梳理归纳，想必收获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