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世上最美的溺水者》（集）中，最深的气息，是一种无可救药噬入骨髓的孤独。与《百年孤独》的家族孤独不太一样，这里全部都是一个人的孤独。包括甩掉一切跑到风的起点的人，彻夜等着玫瑰花香的人，从死人世界飘来的人，贩卖奇迹的人。还有这个长翅膀的人。

三个存在：人间贫瘠众生，巨翅老人，还有风雨。

我拙劣的解读：庸众，超越生命的骄傲，命运。

老人是乘着雨来的。是雨水打落了他，这才落入贫瘠的人手。他唯一的与众不同就是异乎寻常的忍耐力。定然不是因为惧怕于贫瘠的人们而顺受屈辱，人们囚禁不了他，高傲的他连看他们一眼都不肯。忍受着烟熏火燎，贫瘠的人的戏谑，冷酷的冬天，肮脏的鸡笼，这全部不是因为一个暮年英雄的潦倒，而是默默同风雨的搏斗。能伤害他的只有风雨，那是象征着超越一切的力量，是配得上和他对话和他博弈甚至一度击败他的力量。挨过寒冬，羽翼又再长满，等着那个海风，竭力抟扶摇而上，这就是去以六月息。我没法确定老人消失作一个遐想的点时，是不是逍遥了。但我知道，这种骄傲，就已经超越了平凡的生命。一开始人们以为他是艺术家的象征，后来以为是先驱者，最后只能解释他是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存在。对于地上的，他是高傲的，孤独的，局外的。对于空中的，他是弱小的，悲壮的，归属的。他是抛弃者，也是被弃者。就像那些离群索居的人们，只跟他们那脾气像万圣节的孩子的命运讲话一样。

他不是人们所希望的样子，他从来不在乎人们在乎的，他从未被人们掌控，因为他从未被人们了解过。贫瘠的人们所有的举动，不论是尊敬的还是亵渎的，都是想天使成为他们想让他成为的样子。想他拯救人类，想让他医治疾病，想让他当种畜，想让他说拉丁文，想他威严，或者想让他站起来。当人们觉得没有办法掌控他，甚至根本没办法了解他时，人们失去了兴趣。这个超自然的高贵存在如果不可以被人们掌控，那他连一个变成蜘蛛的荒谬女孩都不如。这让我想起木心先生说的人类的远房亲戚，看在亲戚的份上，姑且和人们谈谈，心下却不求理解。天使非人，连这点血缘关系都攀不上，连姑且也没有理由。这真是尴尬。所以当风起的时候，看着老人越过最后几个屋顶时，埃莉森终于长出一口气。人们终于不再尴尬。终于那自己至死都不能了解的存在消失了，没有生物和人们的贫瘠不同了。

就像我老师说的那样，逍遥游里庄生既没有耻笑蜩和学鸠，也没盛赞鲲鹏。

我们都只是兀自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