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巡踪】毕研杰：三游周庄

三游周庄

□毕研杰

清明时节，在霏霏阴雨中，我独自走进江南第一水乡——周庄，体验烟雨中周庄朦胧的神韵。原想雨中游客会稀少，没想到游人竟多得出乎意料：停车场上停满了车辆，路旁的车辆也排起了“长龙”。雨中的周庄，仄仄的石板路上游人摩肩接踵，雨伞组成了蜿蜒蠕动的彩色长龙，仰头难见天低头难见地，你不能停下脚步看看风景，人流自会推拥着你不停地向前慢慢移动。坐满了游客的游船，一只紧挨一只缓慢前行。无奈，我只能在人流中缓缓移动，偶尔抬头从伞群间的缝隙里看看阴沉沉的天、朦朦胧胧的景，在稍微宽敞处我勉强停下来听几句导游的讲解。著名的双桥过去了，著名的张厅过去了，更著名的沈厅也过去了，我只是木木地走着或傻傻地看着：挨挨挤挤的游人，翘檐黛瓦的明清建筑，深深的古院落，古老的家具陈设……这是周庄给我的留念。

我不想再这样木然地走下去了，于是随便拐进一条仄仄的偏僻小巷，尽管仍不能完全摆脱游人，但毕竟清净了许多。细雨打在雨伞上沙沙作响，脚步在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那些明清结构的民居，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在静默中端坐。偶有几位老人坐在昏暗的门厅里操着吴侬软语交谈，平静地看着过往的行人。我穿梭在一条条偏僻的陋巷，默默感受着雨中江南小镇的喧嚣与静默，不觉走到了游船码头上。好啊，就坐坐游船体验水巷中的感受吧！船娘有40多岁，戴斗笠披雨衣穿雨靴，不紧不慢的荡浆滑行。这时，有的客栈茶肆开始点亮了灯盏，河面映着点点灯光，给人一种丝绸般的质感。小船穿行在朦胧的夜色中，水巷幽深，嗅着淡淡的水草气息，心里也宁静了许多。可惜船娘没有放歌，否则在这江南水乡的暮雨中会别有一番风味的。

晚饭我选了最繁华的双桥旁的一处酒楼，上楼找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要了两菜一汤一瓶酒慢慢地喝。窗外古镇氤氲在水汽里，幽长街巷旁的屋檐下大红灯笼次第亮起来，河水里倒映着一串长长的灯火，游船过后，河里的光影晃啊晃的被扭曲被拉长。雨中的双桥，游人还在忙着拍照；窗下的河水中，游船仍在忙碌着穿梭；沿街的店铺仍在招揽着顾客……一瓶酒耗了近一个小时，七点钟，人终于渐渐稀少了，我走下楼结账后重又走进细雨中，开始了我的第二次游览。

首先走到的是双桥，石阶、石栏、石板桥面，古朴苍老。双桥俗称钥匙桥，分别为世德桥和永安桥，是由里人徐松泉、徐竹溪于明万历年间修建的，因为桥面一横一竖桥洞一方一圆，很像古代的钥匙，顾得名。双桥的闻名遐迩却是因为著名画家陈逸飞。1983年春天，陈逸飞的周庄行完成了一系列画作，其中《故乡的回忆》和另外37幅作品在美国展出后引起了极大轰动。《故乡的回忆》被美国石油大亨阿曼德哈默以10万美金收藏，后来哈默访问中国时又把画作作为礼物送给了邓小平，一时被传为佳话。从此，“钥匙桥”成了国际交往的钥匙，也成了周庄走出国门的钥匙，每年吸引了国内外的大批政要、学者、艺术家、学生等走进周庄。

接着，我走进张厅。张厅是明代建筑，作为殷富人家的宅第，它历经了五百多年的沧桑却气派依旧。大厅气宇轩昂、宽敞明亮，厅内红木家具、名人字画、大红灯笼等显示出一种自然的富贵。墙上有一副对联“轿从门前进，船自家中过”颇令人费解，但参观过后细细品味，从其独特的建筑特色中才能领悟出这幅对联的妙处，不觉颔首。

最后走进了沈厅。沈厅是江南巨富沈万三的宅第，坐北朝南，七进五门楼一百多间房屋，分布在 100米余长的中轴线两旁，占地两千多平方米。沈厅有三部分组成，前面是水墙门和河埠，专门供家人停靠船只、洗涤衣物之用；中部是墙门楼、茶厅、正厅，是接送宾客、办理婚丧嫁娶大事和家人议事的地方；后部是大堂楼、小堂楼和后厅，为生活起居之处。在后厅，有沈万三的铜质坐像一尊。

沈万三是个传奇人物，他靠机智、谋略、冒险积聚财富，富甲一方（一说富可敌国）。明初，朱元璋定都南京，沈万三独自捐资修建了都城的三分之一，两个儿子也因此得以封官。但后来沈万三财大气粗竟口出狂言要代皇帝犒赏三军，得罪了朱元璋，被发配云南充军，在荒凉之地度过余生，让人叹惋。

天已经很晚，雨仍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不能再游了，我冒雨回到客栈，洗漱后躺在床上。此时的周庄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有淅淅沥沥地春雨滴落。看着空空的房间听着沙沙的雨声，我想：周庄，一个偏寓江南的水乡小镇，何以如此出名？

周庄始得名于北宋元祐年间。一位姓周的迪功员外郎因信奉佛教，将两百亩庄田捐赠给当地的全福寺为庙产，百姓感其恩德，将这片田地称作“周庄”，日久真名倒渐渐忘却了。周庄的进一步发展是由于元末明初的沈万三。因其财富积累而周围人口渐密，形成市肆，渐至繁荣，后演变成了江南大镇。周庄的世界闻名却是因为著名画家陈逸飞。陈逸飞的一幅画作《故乡的回忆》让水乡周庄走向了世界。现在，它以水乡的风韵、淳朴的民情、古老的建筑、传奇的人物而闻名海内外。我想着周庄的历史变迁，听着淅淅沥沥的雨音，不知何时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又踏上了周庄的石径，开始了我的第三次游历。一出门就感觉好极了：雨过天晴，空气清新，没有嘈杂的游人，没有商贩的吆喝，小河静静地流淌，游船静静地泊在码头，形状各异地石桥，历经沧桑的明清建筑，仿佛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行走在蜿蜒曲折、高低起伏的石径上，连自己的脚步声竟然也感到很响，给人空谷回音的感觉。这时我才真正感受到“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水乡的静美！我把脚步放得轻轻的，仿佛怕惊醒了熟睡中的周庄。我独自悄悄走着，走过大街小巷，踏上每一座石桥，有保洁员在清扫垃圾，有早起的大妈在升炉火，有早起的商贩在默默摆设摊点，处处洋溢着一种浓郁的生活气息。这才是真正的周庄，仿佛一位端庄贤淑的村妇安静地坐着，而白天喧闹嘈杂的周庄，则是一个商业化的周庄，就像涂脂抹粉后的村姑，虽漂亮却越来越远离了她的本真。

离开之前，我走进了最后一个景点——全福讲寺。全福讲寺与周庄同龄，已近九百年历史（可惜历经沧桑的佛寺却毁于建国后那个“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年代，这是1995年重建的），坐落于南湖园中，殿宇轩昂、檐牙高啄，黄墙黛瓦、碧水曲廊，香烟袅袅、梵音声声。看着垂目入静的佛祖、大肚能容的米勒、拈花微笑的观音，我内心一片沉静：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烦扰、世事的琐屑，似乎都淡远了。我带着沉静的心境，走过放生池，走过藏经楼，走出佛寺，踏上归程。

□□毕研杰，山东鄄城人。著有散文集《人在旅途》，主编《阅读训练精编》《当代教育论谭》《青春留影》三部，参编《写作训练精编》《写作导引》等十余部。有诗歌、散文、小说近二百篇（首）散见于全国各级报刊，指导的学生作文有200余人次公开发表或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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