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还是情僧?北宋这位艳词僧人半路出家 却活出了一生风流潇洒
徽宗崇宁三年的一个清晨,安州一所寺庙之内,后院的小沙弥正轻扫着石径,一夕风雨,打落了不少残叶、花片,看着满地落红,小师傅不由地轻轻地皱起了眉,他停下身,手扶扫帚,稍作歇息,目光扫视之余,一件湿漉漉的僧衣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件僧衣隐匿在墙角处的枇杷树后,被大片树枝遮挡着,“谁在这里挂的衣服,看,被淋湿了吧?”
小沙弥走了过去,想看个究竟,然而刚走出几步,当他才看清楚那边情景之时,便不由得肝胆俱裂,拼命试着运了几次气,才吼出了那句:
“来人呐!出人命了!”一时间,静谧的寺院顿时喧闹了起来。
一个游归的僧人
原来,那棵枇杷树上挂着的不是一件僧衣,而是一个僧人,这个僧人大家也都认识,就是刚刚归来不久的游方僧——仲殊,此时的仲殊双目紧闭,已然气绝,经过官府的调查,最终以自缢结案。 本来,一个游方僧人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庙之中逝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位仲殊师傅,却是当时的大V级人物,朋友圈里面还有不少重量级的文坛泰斗,比如苏轼、周必大、邹浩等人,因此,仲殊逝去消息一经传出,不少文友纷纷为之写诗追念、哀悼。
逆行天莫测,雉作渎中经。沤灭风前质,莲开火后形。钵盂残蜜白,炉灶冷烟清。空有谁家曲,人间得细听。——《闻仲殊长老化去甚异》
那么僧侣仲殊为何能够跻身北宋文坛,让一众文坛大佬为之背书、追念呢?这就不得不提及仲殊的另外一个长处——作词,而且是很香艳的那种哦。北宋时期,词风炙热,文人们谁要是说自己不会做词,那在人前根本就抬不起头,会做词的文人不少,然而敢做、善做艳词的文人却不是太多。
当年,因为作了几首艳词,欧阳修便被朝廷从状元位置一撸到十几名之下,教训不可谓不惨烈,作艳词容易被声名所累,除非像柳永那样破罐子破摔,才会忍把浮名换了,浅吟低唱。 善作艳词的文人不多,而善作艳词的僧人则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了,仲殊就是其中一个,善作艳词的风流僧。
风流是仲殊的本性,特别是没出家前,不过如果用他老婆的话来形容仲殊这种性格的话,这种风流可以概括为一个字,那就是“渣”,渣男的渣。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仲殊的俗名叫张挥,安州人,年轻时也是妥妥的帅哥一枚,家有娇妻,却难以约束自己的风流本性。 少年郎,薄幸郎,夜夜春闺寂,明月翻入墙。
张挥整日跟着一群狐朋狗友们在青楼酒肆之中混迹,宋代的词作多为歌妓所传唱,常年混迹其间的张挥耳濡目染,为其后来善工艳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张挥在外面风流快活,却让家中的娘子夜夜独守空房,让这位张娘子愤恨不已,古代女人地位低下,对于这种拈花惹草的渣男,一般柔弱的女性或许也就忍了,只要日子过得去,那就继续过日子。但女人心,似海深,这位张娘子偏偏要走不寻常的路,眼前这么一个烂人,留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留着祸害他人,不如自己替天行道。
就这样,张娘子为自己的夫君递上了一碗精心熬制的“复方砒霜稻香粥”,也该张挥命大,没喝太多,一番上吐下泻,后来喝了大量的蜂蜜才把命给捡了回来,但也留下了后遗症,那就是不能吃肉。看着眼前一脸决然的妻子,张挥有些无语。
我虽然对不起你,但你想要我的命,有点儿过分了吧?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每每深夜独守空房,恨不得食君之肉,寝君之皮。
少年夫妻,没想到竟然成了中途仇人,自知理亏的张挥,最终选择净身出户,黯然离开了这个家,也离开了这个伤心地。离婚了,自由了,可天大地大自己又能去哪里呢?既然不能吃肉,那就出家吧!
自此,世间没了浪子张挥,寺中多了一个情僧仲殊。
一个善作艳词的僧人
与普通僧人不同,仲殊的出家更像是寻求一个身份的改变,落发为僧之后,他没有在寺院里停留太长时间,不久便踏上了前去苏杭的路上。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是当时宋朝最为热闹的地方,红尘炙热之地,对于出家为僧的仲殊来说,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西湖,吴宫,白堤,既然剃去了三千烦恼丝,那就要看遍这大千的繁华,寻春景,看梨花,看那二八妙龄,荡着秋千架。
岸草平沙,吴王故苑,柳袅烟斜,雨后轻寒,风前香软,春在梨花,行人一棹在天涯,酒醒处,残阳乱鸦,门外秋千,墙头红粉,深院谁家?
在这里他认识了苏轼,那个也很喜欢吃蜂蜜的家伙,词写的不错,但没敢像自己这样洒脱,毕竟他还惦记着那个功名。两个蜜友平时一起调蜂蜜,一起看美女,在西湖画船之上,痴痴地看着,那群像花儿一样的姑娘。
涌金门外小瀛洲。寒食更风流。红船满湖歌吹,花外有高楼。晴日暖,淡烟浮。恣嬉游。三千粉黛,十二阑干,一片云头。
有人曾经提醒过,仲殊呀,你作的这些词有些不妥呀,跟你出家人的身份不一样,仲殊问,
那出家人该怎样?道性宜如水,诗情宜如冰。出家人应该见性而忘情,清淡为宗。仲殊道,那又怎样,修行就是修性,众生自性本静,圆满具足;见自本性,直了成佛。我的性就是这样。
仲殊在佛门中,承受着世人的目光、背负着佛法的枷锁,在淡然中填写一阕阙艳词,成为了那个时代一道独特的风景。
和尚也罢,浪子也好,我就是我,出家、喝酒、看美女,填艳词,这就是我的生活,仲殊过得很洒脱,没有因为和尚的身份而束缚自我,成为了那个时代,最潇洒的和尚。
最终的解脱
多年过去了,仲殊最终从红尘中爬了出来,崇宁三年,疾病缠身的仲殊回到了安州,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够了外面的景色,该回来了,落叶最终要归根。
那天早上,下了晨课,仲殊走上了讲坛,对着一众僧人,一一作别,而人们还以为他又要开始离开寺庙云游,因此没有在意。
当天晚上,仲殊走出了僧房,走到了文前那棵批把树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历史上没有记载他自尽的原因,但我想,也许他真的累了,看淡了红尘,而又无意出家,红尘和寺庙都不是自己的归宿,哪里才能安放自己不安的心呢?
最终他选择了永寂。
出家人最忌自尽,佛经有云,自尽者不入六道轮回,但仲殊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做一位真正的僧人,他只是在红尘中混得不如意,遁入空门中继续着自己的生活罢了,虽然身披一身袈裟,却始终难灭红尘之念,仲殊,这个北宋最善填艳词的僧人,活的张扬,最终结束得也是非常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