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写春天的诗 题目偏叫“长安秋夜” 骗过人们1200年

章孝标是晚唐诗人，睦州桐庐（今属浙江）人。虽然现在他诗名不显，但他在晚唐的诗人中还算出众，《全唐诗》中存其诗67首。但他有首诗，却让后人不敢轻易解说。

为什么？有首诗，明明写春天，他却起了个让人头疼的题目“长安秋夜”！以致于后人按类选编时，编入咏秋类，就这样让《长安秋夜》潜伏在写秋的诗里，一潜伏就是几百年！

笔者认为这是诗人在一个秋夜思念家乡的春天的诗作，题目仅仅表明他写作的时间与当时的境况罢了。

先看下这首诗：

长安秋夜唐 · 章孝标田家无五行，水旱卜蛙声。牛犊乘春放，儿童候暖耕。池塘烟未起，桑柘雨初晴。步晚香醪熟，村村自送迎。

可以说这四联诗都紧紧围绕着春天展开，写农事，写春景，和秋天没有任何关系。我们逐联看一下：

首联，田家无五行，水旱卜蛙声。

田家，农家；无，不识；五行，自然变化规律。水旱，涝和旱；卜，卜算。连在一起是指，农家不知道自然运行的规律，只好通过蛙声来卜测这一年是旱是涝，然后规划农事。

有人会说，蛙声至少是在夏天才有的吧，怎么可能在春天？元代《田家五行》一书中有“三月初三听蛙声，卜水旱”一说，这一记载恰恰可以证据，以证明此句是写春天的。

还有，章孝标的家乡为睦州桐庐，今属浙江杭州。估计江南开始蛙鸣的时间要比农历三月三还早吧。

因此我们说，这两句诗写的是诗人记忆中的江南的春天。在初春，人们盼望着第一场春雨，春雨后，蛙声一起，人们就可以根据旱涝规划种植的作物了。此句表现的是农人的质朴天成的天性，和对收成充满了期待的思想感情。诗人要表达的就是他们冬来而息，春来而作，似乎混沌地活着，其实是和自然同呼吸的这种浑然的状态。

颔联，牛犊乘春放，儿童候暖耕。

这两句更好理解。“乘春”和“候暖”正说明是春天， 而且是早春，乍暖还寒时候。两句意为，小牛犊在春天的田野里撒着欢儿，孩子们急切地等待着天气转暖，好去学着耕种。

这两句写牛犊和儿童，有一种天真烂漫在里边。其实，为什么写“儿童”？这就说明这是诗人童年的回忆。在他的童年中，一定驱着黄犊，学着稼穑，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记得有一年我和朋友相偕经过一个小村庄。麦子还未返青。一只小牛犊正在田野里撒欢，它不时地冲向羊群，一直把羊群驱赶到远离我们视野的远方，然后才摆着尾巴，得意洋洋地哞哞叫着，转了回来。看到牧羊人无计可施的样子，我们忍俊不禁！我想这正和“牛犊乘春放”意境相合吧！

这两句诗写春景，而且是动景，很好地表达了春天的生机勃勃与充满希望。

颈联，池塘烟未起，桑柘雨初晴。

这两句也是写春景，写静景。意为，春未深，池塘里水汽不起。这时来了场春雨，桑柘新绿如洗。

桑柘也代指农事。如果这样的话，“池塘”句就是写春景。“桑柘”句就是写农事，写准备春耕。不过我想，桑柘是实写的话，更有画面感的。它会自然而然地让我们想起晚唐诗人王驾的“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一句，它写的是春社日这天，人们拿出自酿的美酒，祭神并欢宴的情景。此两句和尾联描述的情景多么相似！

春社图（局部）

尾联，步晚香醪熟，村村自送迎。

尾联两句到底是不是写春天，自古就有争议。《瀛奎律髓》中说，《长安秋夜》，前六句都在写春意，只有最后两句写秋意。

其实，这两句并没有让人看出秋意来，反而让我们看到春社日的热闹。步晚，即在傍晚散步；香醪（láo）即美酒。这两句的意思是，在傍晚散步的时候，闻到农人所酿的美酒飘香，看到各个村庄都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这分明是对春社日的描写。春社日，又称中和节，在农历二月二前后。这一天人们祭祀土地神，以祈盼这一年的好收成。当然，酒是少不了的。美酒先敬土地爷，然后农人相聚痛饮，一醉方休，因为在这难得的放松后，一年的劳作就要开始了！

当然，也有秋社日，但热闹的场面绝不如春社日。所以说，在这一联中，诗人是写记忆中的故乡社日，那种热闹，让他怀恋。

总之，我们可以看到这四联诗都在写春天。而且可以断定是诗人在回忆春社日前后的故乡的春景与农事。

那么为什么用“长安秋夜”做题目呢？虽然缺少背景资料，但我们可以想象出这样一个画面：在长安，一个秋夜，冷雨绵绵，诗人孤寂无聊，突然忆起江南桐庐故乡的春天来。那种生机勃勃的春景，那个热热闹闹的节日，让他获得了慰藉。于是他披衣坐起，下了这首足以温暖他一生的诗行。

所以以“长安秋夜”为题，并非诗人的败笔，而是诗人的佳构，句句写春天的热闹，句句含浓烈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