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编剧程小猫：8.5 分是大家的鼓励
开分8.5，并在播出过半后稳步上升至8.6（评分截止至6月9日21:00），小制作网剧《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开播半个多月以来，持续占据着豆瓣实时热门榜单的前列。相比起热播剧，超过五万的打分人数，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朋友》仍属于“小众剧”的范畴，还有不少追剧观众将它的火戏称为“豆瓣限定”。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在今年的网剧市场，还是近几年的青春剧市场中，《朋友》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惊喜。
采写_本刊记者 陆茜
录音整理_实习生 蔡梦欣
穿越回到妈妈的年代，还和妈妈成为了好朋友，这个套路过往在很多影视作品中都出现过。主角李进步意外穿越回1999年的东北澡堂，遇到了同样17岁的妈妈李青桐，她试图改变自己和妈妈的命运，也想知道从未见过面的爸爸是谁……猜爹，一度成为了观众的追剧乐趣。李青桐与两位亲爹候选人的CP都有不少支持者，不管是铁原恶作剧之吻“梧桐”组，还是校霸爱上我“河童”组都值得一嗑。“发糖担当”则由女儿李进步负责，她和段霄的“独步凌霄”CP也是很多观众的初PICK。CP线无疑为本剧增添了看点，但剧本对于人物群像的描写更加精彩。传统青春偶像剧会更注重男女主角的故事线，身边的配角团基本都是“工具人”，要么是存在感不强的背景板，要么单独一条副线方便“注水”。而在《朋友》中，每个角色都形象饱满，姥爷李五四平时看着怕老婆，但“天底下最苦最难的事就是给别人当妈”的道理也出自于他；“全世界最好的班主任”吴迪宝永远站在学生的角度考虑问题，幽默体贴，宽容温暖；“八蛋”王小敏承包了全剧最多的笑点，是大家的开心果，就连平时看似不太讨喜的班长林雪薇和教导主任杨爱玲也有可爱的一面……剧中很多情节看似都是生活中的细碎小事，但因为这些生动的角色，才变得好看起来。当然，该剧的缺点也很明显，比如李进步留在1999的理由难免有些牵强；比如服化道的细节做得还不够，能发现不少现代元素；比如还会出现一些似曾相识的偶像剧情节。同时，观众也会担心接下来的剧情能不能自圆其说。但总体而言，这部诚意之作还是值得推荐。
编剧程小猫（左）剧里也出演了。
以下是编剧程小猫的自述。（根据采访实录整理）
1. 豆瓣8.5，有辛苦分的存在
我睡了一觉，一切都变了。制片人王珍妮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睡觉，铃声响了半天我才接。我问她，咋了？她说，猫儿啊，开分了。我和电话那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几秒钟，缓了一下，我接着往下问：“几分？”8.5，听到这个数字我就直接哭了。很多人都问我们，难吗？那时候真的过得好艰难啊，都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崩溃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今天的一切可能都是因为当时的“苦”。冬天哈尔滨的室外温度基本上都在零下25度到30度左右，如果没有暖气的话，室内温度也只有零下四五度。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拍摄了两个月。剧中的“铁原三中”是一栋荒废多年的教学楼，我们把那栋楼重新装了一遍再做旧；陈君何家澡堂的大厅原来是一家废弃的老年活动中心，我们穿着短袖短裤在里面拍夏天的戏；剧组打通了一所废弃幼儿园的一层楼，左边做了李青桐的家，右边就是她的大学宿舍；范水水家的小卖部就是一个破铁皮房子……这些地方都没有暖气。导演喊“卡”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咳嗽。哈尔滨医院甚至专门给我们剧组辟了个空间，全剧组两百多个人轮流打点滴，这边刚拔了针，那边就直接进组。摄影组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后来有一天，就只剩下摄影指导一个人贴着退烧灵坐在那儿，其他人全部病倒。
因为没有钱，剧组几乎每天都要拍十几个小时，在湖南取景气候相对好一些的时候拍12小时，到了东北基本就是16小时了。最多的时候，一天要拍30多场戏。演员也经常拍着拍着就崩溃哭了。演李青桐的陈昊宇有一天突然之间放声大哭，边哭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事，擦一下（眼泪）就好了。”庄达菲演李进步的时候才18岁，收工之后回到房间要先哭半个小时，她不敢哭太长时间，因为睡觉的时间太有限了。真的太苦了，你知道吗？全剧组从老板到负责伙食的大爷都住在同一个宾馆里，都不能算是酒店，卫生间小到不能同时容下两个人。转场时大家也买便宜机票，集体坐经济舱。但也正是因为穷，演员们熟络得非常快，迅速建立了友谊，在第一次剧本围读之前，大家已经能打成一片了。我们把那个小宾馆变成了宿舍，大家都开着门，互相串门、吃东西、打游戏……所以在拍戏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互动是极其自然的，在现场还会有很多即兴的东西。说实话，我们签的演员都没什么名气，但这群孩子都特别拼。“段霄”周彦辰为了一个露上半身的画面，坚持四个月每天只吃减肥餐，健身两小时。我看着挺心疼的，就跟他说，要不然我帮你把这场戏改了，导演也提过让化妆老师画一下腹肌。周彦辰都拒绝了，坚持要自己把腹肌练出来。拍完那场戏之后，我们陪他去吃火锅，他都吃哭了。这些天，很多人让我们分享一下成功经验。我想说的是，没有成功经验，可能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而我们刚好赶上了。但我们很清楚，《朋友》其实远达不到8.5分，其中有一部分是大家给的“辛苦分”。虽然有很多瑕疵、有很多穿帮、有很多BUG，但大家感受到了我们的用心，愿意去打一个五星，观众和网友的支持和鼓励让我很感动。
2. 《请回答1988》的启发：
写故事最重要的是写人
很多观众，包括我身边也有朋友会说，《朋友》很像《1988》。我说，不能这么说，感觉像碰瓷儿。在我看来，要达到《1988》的那个维度，真的太困难了，我们还配不上，差得太远了。我个人超级喜欢《1988》，我看的时候真的又哭又笑，它对我有巨大的影响。我当时看了之后，就在心里默默想，我这一辈子有没有可能写一个这样的故事？未必是同样的故事，我有没有可能拥有这个能力，去写一个可以让人这么动心的故事？我觉得我去努力，也许有一天可以，但是绝对不是今天，今天的《朋友》真的不能这么说。但你要说《朋友》有没有一点《1988》的影子？那肯定是有的。这个剧我最初就是像做成群戏，希望它可以像《1988》一样，所有动人的东西都来自于故事当中的每一个人以及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可能只是来自于一个配角。《1988》带给我的最大的一个启发就是，写故事最重要的是写人，人写好了，你的故事就好看了，你的故事就有价值了，他也有意义了。我不要放弃故事当中出现的任何一个人。我开始意识到“猜爸爸”可能会成为带动观感、吸引观众继续往下看的点，是在第一次交了五集剧本之后。公司里的年轻小孩读完，就拉着我问类似于“李进步和陈君何是不是后面也有剧情？”的问题，我才发现他们很在意也很期待几对CP的发展。我其实还有些担心人物是不是太多了，也是这群孩子给了我积极的反馈，“能不能再多写一点？”“吴迪宝不谈恋爱吗？”“二叔和椰子是不是一对？”这是他们作为观众视角的真实感受。
大家讨论最多的吴智勋和陈君何其实是两个非常典型，甚至可以说有些俗气的青春校园剧形象，观众一看就能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用解释。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这两个人物更丰富，不能让他们被简单地标签化，“校霸”不一定就是每天打架的坏孩子，“学霸”也不是只知道学习的模范生。段霄反而是一个最大的纠结点，我们想了很多个版本，但最后我还是决定写一个像极光一样的男孩，一个既普通又完美的人。如果没有财富、没有外貌、没有超能力，那怎么样才算完美？我给了他一个最简单的设定，叫做“他对我好”。他不是成绩最好的，也不是长得最帅的，但他的世界特别单纯，为了自己“好好学习”，为了爸爸“保卫妈妈”。遇见李进步之后，他的人生又多了一件事，为了爱情“守护李进步”。段霄是不存在的，现实生活中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始终保持单纯，再往后看，你会发现他完全没有变过。前段时间有位记者问我“是不是要开始虐了？为什么呀？”我回答她，这不是虐，是他们都要长大了。十七八岁的他们都是带着滤镜的，而这个滤镜的名字就叫做青春。那段日子没有那么多困难，遇到的烦恼也无非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它是喜悦张扬的，也是愚蠢无知的。但进入了大学校园之后，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那是一个小锻造炉，所有的快乐都会开始逐层地减少，那其实才是摘掉滤镜后的生活原本的样子。
3. 有不理想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包容
《朋友》一开始并不被看好。第一，它不是那种纯偶像剧，相对于更受市场欢迎的甜宠剧，它的节奏有一些慢，也没有很多可以推动观众继续往下看的东西；第二，它确实有很大的局限性。故事发生在东北，是不是南方的观众就不要了？现在的年轻人也不了解2000年那个时代，95后和00后的观众是不是也不要了？这是我们遇到过最多的质问，我没办法反驳，但我内心是有自信并且坚定的。我也挺能理解那些不看好《朋友》的人，市场、成本、风险，这些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找演员也碰了不少壁。刚开始一定是希望能找一些有一定知名度的演员，我和制片人王珍妮、出品人李冰三个人带着剧本去了各家经纪公司，真的可以说是“求爷爷告奶奶”。我们原本寄希望于用故事去打动演员，然而基本都被挡在了经纪公司这第一道关卡；当然也有给我们报价的，但一听到价格，就觉得“打扰了”。后来我们改变了想法，决定从角色出发去选演员，只要适合这个角色，哪怕是个素人也没关系。整个团队对这件事达成了高度统一，前前后后面试了七百多个演员，每个人都顶住了各方压力，没有给过任何一方人情，没有在任何一个角色上松口。即便是平台方和资方旗下的艺人，也必须要很正式地经过我们非常严格的casting流程，不合适就是不适合。
特别让我感动的是王铮老师，他和我的私交特别好，他知道我在写这个故事，也很喜欢李五四这个角色，问我要怎么才能演。听说所有的演员都要试镜，他跟我说，这事干得太漂亮了。他已经是一名很优秀的演员了，之前演过《伪装者》《庆余年》，但依然自己准备了服装和道具，和一群年轻演员坐在一起等待自己的casting顺序。剧中所有父母辈的演员都是如此，他们可能很多年都没有试过戏了，但还是非常尊重我们。试镜其实本来是一个必要的工作环节，但现在好像已经变得很奢侈了，谢谢这些前辈老师能在这件事上鼓励和支持我们。豆瓣开分那天，大家约着出来吃火锅，我一进公司，就远远地看到导演田宇坐在那儿对着我笑，他平时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但那一刻，我看见他的眼圈红了。8.5分对我们来说其实压力也挺大的，当下确实很开心，但两天之后我们就都冷静了，所有人都在说，接下来怎么办？作品肯定是有不理想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包容吧。也希望大多数的观众能有所收获，看完剧别忘了去感谢一下妈妈，这个故事的最后一层就是送给妈妈，向你们的妈妈问好。
【来源：南都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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