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人到中年 插脚红尘已是颠 何故见事迟来四十年
人到中年,是一个坎。在这个坎的前边,是父母长辈的白发苍苍;坎的后面,是子女前程的孤独渺茫。
坎坷处,容不得跌跤失落,更需要负重前行。
真的吗?
我们看南宋词人陆游的中年境界。那一年,他刚好四十二岁。
那一年,他失官在家。在浙江绍兴的鉴湖边居住生活。
这一年,他的心境展现在诗和词里。
先看一首《鹧鸪天》:
“插脚红尘已是颠。更求平地上青天。新来有个生涯别,买断烟波不用钱。沽酒市,采菱船。醉听风雨拥蓑眠。三山老子真堪笑,见事迟来四十年。”
——踏入这个纷扰的红尘世界,已经是够疯癫了。竟然还要去追求飞黄腾达的境界,更是何苦?最近的生活,变化良多,一别两重天。这里烟波浩渺,天地广阔,不用花自己一分钱。街上可以买好酒,江上可以采红菱。人生微醉后,卧听风雨声,江湖多安闲,怀抱蓑衣可独眠。我这个三山的老子真可笑,生活浑浑噩噩,懂事的那天竟然迟了四十多年。
插脚红尘本不该,糊里糊涂四十年,没想到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四十二岁的陆游懂了,我们懂了吗?
有一个人懂了,这就是黄安。他在1993年的台湾电视剧《包青天》里,演绎了一首《新鸳鸯蝴蝶梦》,就结合了陆游此词的意境和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的古风: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飘流。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难知足。 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在人间已是癫,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温柔同眠!”
相同的意境,相同的时间,还有几首不同的《鹧鸪天》:
“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斟残玉瀣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贪啸傲,任衰残,不妨随处一开颜。元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
——烟涛苍茫夕阳好,红尘万事关我屌?说什么啸傲江湖,何不随时舒服?苍天造物哪有情,英雄老去很平常!
第三首《鹧鸪天》:
“懒向青门学种瓜,只将渔钓送年华。双双新燕飞春岸,片片轻鸥落晚沙。歌缥缈,栌呕哑,酒如清露鮓如花。逢人问道归何处,笑指船儿此是家。”
——一个“懒”字,浓缩了中年陆游的全部人生精华。有酒有鱼,有曲有河,这就是今后的年华生涯!
同样作于此时此地四十二岁左右年华的,还有这首驰名中外的《游山西村》: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人们都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此诗的精华,其实,真正的精华落在最后一句的一个字:
“闲”。
人到中年,何必比什么肉鲜,比什么红颜?也许,只有闲看红尘,才不叫癫。
陆游都这样,你又能怎样?安闲再笑看,胜过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