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糟糕的一首诗 让我燃起做诗人的梦想
上中学的时候,开始读诗背诗,惠特曼,普希金,何敬之,都有。但更多的是毛的诗词和战争年代留下来的那些经典。譬如方志敏的这首——
为人进出门紧锁着,
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
一个声音在高叫——出来吧,给你自由。
我家老爷子似乎有一些先见之明,常常抄一些唐诗,让我跟毛的一起背。于是常私下里想,古人都很文雅,没事往山里跑。现代人都很愤怒,非此写不出好诗。所谓,“愤怒出诗人”的格言,就是那时候记住的。譬如鲁迅先生的这首——
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似水照缁衣。
诗中的“刀丛”和“小诗”,读起来格外过瘾。久而久之,也学着人家诌几句,都锁在抽屉里,没胆子给杂志社寄。
那一年是一九七九年,偶然在报上读到郭沫若写的那首“水调歌头 ”, 心里闹腾了好一阵子——
大快人心事,揪出××帮,政治流氓文痞,狗头军师张,还有精生白骨,自比则天武后,铁帚扫而光,篡党夺权者,一枕梦黄粱。野心大,阴谋毒,诡计狂,真是罪该万死,迫害红太阳……
这大概算得上史上最糟糕的一首诗了。满篇口号不说,还都是大嘴词儿。我想,一代文豪,诗都写成这样,而我抽屉里的那些,大概也不算是太糟吧,于是,鼓足勇气,贴上邮票,就寄了出去,结果当然是石沉大海。
后来上了大学,读的和知道的都多起来,这才明白,郭沫若那首史上最糟的诗,并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文学作品。仔细回想一下,在郭发表这首《水调歌头》之前,还写过一首自由诗——
亲爱的某某同志,你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你善于活学活用战无不胜的思想
你奋不顾身地在文化战线上陷阵冲锋
使中国舞台充满了工农兵的英雄形象
要说起来,这一首更糟。因为,两首诗里面都说到了同一个人,但观点和评价竟迥然不同,而且从中能够清楚地看到一个人的诗品和人品。虽然明知道这样写作,多半是出于不得已,但至今心里仍是愤愤不平。
一个写出《凤凰涅槃》那样的激情四射的佳作的人,怎么可能会沦落到被一个懵懂无知的中学生所蔑视,而文人之于权力堕落以至于此,即便一百年一千之后,仍然殊不可解。最后还是再读一段郭先生的《凤凰涅磐》吧——
除夕将近的空中,
飞来飞去的一对凤凰,
唱着哀哀的歌声飞去,
衔着枝枝的香木飞来,
飞来在丹穴山上。
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
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
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
山后有阴莽莽的平原,
山上是寒风凛冽的冰天。
天色昏黄了,
香木集高了,
凤已飞倦了,
凰已飞倦了,
他们的死期将近了。
凤啄香木,
一星星的火点迸飞。
凰扇火星,
一缕缕的香烟上腾
……
凤起舞、低昂!
凰唱歌,悲壮!
凤又舞,
凰又唱,
一群的凡鸟,
自天外飞来观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