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与不变 有为与无为——读李白《登金陵凤凰台》有感

登金陵凤凰台 李白（唐）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诗人以“凤凰台”作为引子，先遥想到古时吴宫、晋代的灭亡，又从眼前景联想到当今小人佐君的时局，感叹“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而此诗给我的启发在于变与不变在空间与时间中的转化。

首先是变与不变在空间中的转化。诗中道“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自然作为客观存在，有它的定处，便是人人入眼皆为此景，但变与不变之间的转化其实在于个人。就如王阳明所言“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若是个未经世事的婴儿去看此番景象，或毫无波澜；若是我个生于水资源贫乏之处的人去看，便会觉所观壮丽所感惬意；若是心怀国事忧心忡忡的诗人去看，便又以为浮云蔽日、时局愁人。以空间为界的变与不变取决于每个人自身。

而时间中的变与不变却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时间”一词为人所定义，我更愿意称此处的变化为气数的盈亏。而我首次感到一座城市的气数盈亏便在南京。本人生长与北京，去年一月与友人同游南京，最深感受便在于南京人的“怨气”。就我所经过的几个不甚包容的城市，这种排外，不同于上海的轻视、不同于贵阳的阴沉与异样，而是一种别扭。民宿房东爱答不理、地铁外工作人员的厉声指责、对搭讪始终沉默以对的出租司机，包括一心商业毫无古韵的秦淮河、敷衍了无人气的六朝博物馆、扫不干净的雪与拥堵的街道，都让人失望。大抵就是在想，南京与北京如此相似，不仅做了多朝古都，还有文人戏剧美食等文化底蕴，又加之水乡温柔浪漫，怎么会是如此？

我与朋友都是愤怒又疑惑，但在去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后，大抵给了我一丝启迪。南京，就我所知，六朝古都增气数，而此后的不断打压与不受重视，使帝王气甚浓的南京变成了钱味最浓的经济中心，明朝时也沦为官员养老之地，近代又经历南京大屠杀的大殇。类似一位女子，开始作为正室，可在世事变迁中却失去了宠爱，总无法再稳固自身地位，最后又被一脚踹开，你说，她能不怨吗？若北京是要面子要里子的穷酸大爷，天津是油嘴滑舌的大叔，那南京就是个老怨妇。是怎样的老怨妇？像是杜拉斯《情人》中的老女人，“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

此诗中“凤去台空江自流”，似乎指人工产品的消亡与亘古自然间的比对，但事实上，气数的增减使江不是江，就像秦淮河再也不是“夜泊秦淮近酒家”的秦淮河。气数的增减看不到，自然看似毫无变化，其实一切变化都蕴藏其中，内里的变化，只能由内心去感受。

而人，庸庸碌碌终其一生，找不到元意义，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某种尺度，如何变如何不变，在于我们的有为与无为。有为未必好，无为未必差。只是庸人自扰，不懂规则时胡乱自扰；懂了规则又开始因有为无为间的量度陷入另一番自扰；或许懂了量度，又因个人力量不足陷入无限循环的自扰。愁是愁，愁也非愁，不见长安使人愁。自责、自扰、自叹，或许这就是我们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