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22大明星之九 ｜ “硬汉”崔嵬：不忘初心 方得始终

在中国电影史上，崔嵬是一个特别的人物，他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位弃官从艺的导演。

1953年，摆在崔嵬面前的是由周恩来亲自签名的任命通知书，任命崔嵬为中南行政委员会文化局局长，同时兼任中南人民艺术剧院院长。当时全国划分为六大行政区，崔嵬负责中南行政区六省二市的文化工作，地位之高可见一斑，但崔嵬的选择却令人意外。

当时很多人说，从一个文化局长变成普通的演员，别人会不会以为是犯了错误，被贬职了。崔嵬说，做演员是为人民服务，做局长也是为人民服务，我就愿意做演员。

作者：王文婧

“他身上有硝烟”

见过崔嵬的人对他的“大块头”都印象深刻，他身材魁梧，高高大大的，性格粗犷，天生有种浩然之气、革命激情，是个典型的山东大汉。

剧作家黄宗江说：“我还是在和平的日子里才和老崔初次见面，他在我写的《海魂》里扮演一个起义水兵窦二鹏。我直感到，好一条山东大汉，好一个大兵，他身上有硝烟……无论是在他演的《老兵新传》里，他导的《小兵张嘎》里，这条汉子从肉体到精神就是浑身的硝烟。”

这与他丰富的生活阅历不无关联。

▲《上影画报》封面图中的崔嵬

1912年10月，崔嵬出生于山东诸城王家巴山村一个贫困的农民家里。二十世纪初期，老百姓的日子十分艰难，崔嵬家也不例外，在进入青岛大英烟草公司做童工时，崔嵬才13岁。资本家对童工的压榨，崔嵬体会最深。一次，为了维护被机器切断手指的小工友，崔嵬遭到工头暴打并被开除。

后来，经家人多方托关系，崔嵬终于如愿进入学校读书，接触到进步思想的他，在这一时期以疯子为署名发表了多篇小说散文，积极参加学生运动，因此又遭逢被开除的命运。由于崔嵬在学潮事件中太过抢眼，当局觉得仅仅开除不足以消除隐患，还特别下令拘捕崔嵬。于是，他扒上一辆火车逃往济南。恰逢当时山东省实验剧院正在面向社会招生，不计出身、学历，包食宿，冥冥之中，戏剧的大门向他敞开。

▲崔嵬和家人

时势造英雄，崔嵬和那个澎湃着革命激情的时代是那么合拍。20岁时，崔嵬加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左翼戏剧家联盟。为躲避国民党对进步青年的抓捕，辗转北平、上海、武汉等地，与此同时，利用自己掌握的戏剧知识积极投身到宣传抗日救亡的运动中。这一时期，他改编并主演了一部里程碑式的戏剧作品——活报剧《放下你的鞭子》。

▲1937年，崔嵬与张瑞芳演出活报剧《放下你的鞭子》

活报剧，顾名思义，即“活态”的报纸，因可以及时反映时事而得名。该剧揭露了九一八事变后，东北人民在日本帝国主义残暴统治下的悲惨遭遇。抗战时期，正是因为有崔嵬这样的戏剧人的带动，许多不识字的老百姓才有机会在街头、乡间观看话剧，懂得了只有团结抗日才有生路的道理，鼓舞了群众强烈的抗日斗志。

从山东到上海，从绥远前线到北平街头，再从大后方到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崔嵬接触到上至中共将领，下至普通老乡在内的大半个中国的无数人群，在他们中间发生的故事都成为崔嵬观察人生、体验生命的宝贵素材，也为他后期的电影创作拉开了序幕。

“激情是创作的生命”

崔嵬前半生的大部分时间主要从事戏剧创作。而作为演员、导演，他则是半路出家，大器晚成，直到42岁，他才第一次在电影《宋景诗》中担任主演，但他在影坛的名气却并没有被年龄所限。

▲电影《宋景诗》剧照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电影界流行“南赵北崔”的说法。其中，“赵”指的是赵丹，“崔”就是崔嵬。

曾在《海魂》中与崔嵬合作过的赵丹评价他“得天独厚”“可遇而不可求”“中国气派”，尽管赵丹在拍摄这部影片前演戏经历比崔嵬要多得多，但他却像后辈一样，毫不吝啬地将赞美之词献给了崔嵬。

“通过这次合作，（我）真正了解到老崔作为一个好的艺术家的素质。他感情真挚，没有一点杂念，感情充沛如洪水一样挡不住，但又很有控制力。例如以下几场戏，被鞭打、要拼命、小兄弟被吊灯，我沾了老崔很大的光，我没有费力，被老崔的充沛感情带入了规定的情境，他的感情比我来得快，证明他不是以‘块头’取胜的，他是有充沛感情及很强的控制力的，这都是很高的技巧，说他‘块头’取胜是不公平的，是有成见和对他的认识浅薄。”

▲电影《海魂》剧照

在此之后，他又出演了《风从东方来》《老兵新传》等多部影片，而真正为崔嵬带来至高荣誉的则是1959年的《红旗谱》。影片主要讲述了朱老巩和朱老忠父子两代农民同地主冯兰池做斗争的故事，崔嵬在片中一人分饰父与子两个角色，令人印象深刻。1962年第一届“百花奖”评选时，50岁的崔嵬凭借朱老忠一角一举当选为最佳男主角。

▲电影《红旗谱》剧照

作为导演，崔嵬执导的电影《青春之歌》《小兵张嘎》等也早已成为大家公认的经典之作。

与崔嵬合作过七部影片的导演陈怀皑说：

“他每当创作一部影片时，常常这样提醒我们：‘冷漠，是创作不出好作品来的；激情，是创作的生命。当然，激情不是凭空而来的，必须依赖于生活。没有生活和激情，将一事无成，即使创作出来了，也是没有生命力的。’”

1979年1月，即将在医院走完最后一段人生旅程的崔嵬指着满床的书和报纸向看望他的人们说：“告诉医生我要出院，我要拍《李自成》！”崔嵬的女儿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从1964年起，他就被抛入历史的浪潮中，几经坎坷，一直计划要拍摄一部真正的史诗大片《李自成》，没想到，这个愿望只能来世实现了。

有人说，一个人如果爱一件事，那这件事就会成为他的事业，如果不爱，那就只是工作。一个人一生最幸福的事就是找到他爱的东西。

在岁月的更替中，崔嵬没有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了为什么出发。即便在今天，常人也很难在权力与兴趣的抉择面前遵从本心，像崔嵬那样力排众议，敢于改变人生航向而无所畏惧的人，或许才称得上真正的“硬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