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杀【四】
三月的初春,也许南方的花草是开满山坡的。但在北方的大部分地区,寒冷依然侵袭,是不会迅速退出的。清香茶楼的今夜十一点,空中漫卷的沙尘垃圾,在狂风的鼓动下,不停地敲打窗扉,爆发出呜呜索索浓厚的声息。爬向窗户,看周围的世界,天黑地暗,临街的广告牌,吹落到马路山,咣当的声音,轰然袭来,脆弱结构的门扇,撕扯鸣响,摇摇欲坠,空中的垃圾袋纸屑脏物,和风沙搅拌到一起,肆虐狂舞,占据了领空,夺得了地域,已成为主导这个城市的王者。茶楼的玩客,晚十点的时候,已然嗅到窗户传来的沙土气息,透眼望去,天空昏黄的色泽,立刻感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及早的撤离回家了。此刻,行人和车辆早已了无踪影,茶楼原本明亮闪烁的灯光,变得极度灰暗。老板和其他的服务人员,抓住机会,准时奔飞回家,躲过了灰头土脸,狼狈逃窜的境地。但留下了一大堆的活计,交付给魏建,和成婚的家居在外地,租住本市房屋,一位三十余岁的女子。由他俩收拾杯盘碗筷,清洗干净,打扫室内室外的卫生;如果风暴减缓,那女人就回去,不然的话,就将就在包厢的沙发上,睡上一夜。一对孤男寡女,完成清理规整的任务,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她坚持叫魏建送她回她的租屋,这个男人也不好拒绝,就一起准备开启卷闸门,送她回去。但当魏建抬起上推卷闸门的刹那间,风浪的强度之大,裹挟的垃圾杂物之多,猛然把他俩人冲倒在地,呼啦啦弥漫他们身旁四周。紧迫间,魏建先爬起来,双手举起,再往下拉卷闸门的栓扣,那女人也一咕噜翻起来,手搭在魏建的臂膀,合力协作,终于钩到底端的门锁,魏建利索的,锁定了卷闸门。
凡是一个女人只要对自己不爱的男人,心底惆怅厌倦起来,是不愿意不情愿靠近他的。云霞面对魏建从前和当下的表现,总是认为自己是嫁错郎的。尤其自从见识了秋生之后,那种秋生怜香惜玉的爱恋,豁然开朗的举动,情深深雨蒙蒙的眼神,乐善仁义的态度,和魏建摆放到一起,诸多的方面差距,太过悬殊。她日益对魏建这样的男人,冷漠厌烦起来。即使自从清香茶楼值班以来,有了稀薄的稳定的收入,坏毛病也有所改变和收敛。但是,只要晃悠她的眼前,她的懊恼和愤然,总要找一些借口理由,发泄一通,实际上夫妻之间,处在只有名分,而无感情,焦头烂额的境界。
当卷闸门锁紧的时刻,魏建的欲望却井喷般爆发,他一把搂过茶楼的这个女人,强行双臂合围,使她无从挣脱。在她的嘴唇强烈亲吻起来,并抱到自己值班睡觉的床沿,任凭那女人如何抵挡反抗,就是紧不松手。眼见昏天黑地,风沙狂袭,也不会有人听见和搭救,她独自拗不过身旁的男人,紧密搂抱和热烈亲吻。渐渐地慢慢地,也失去了抵抗的信心和勇气,被动的也就顺遂了。第二天凌晨的五点钟,那女人穿好衣衫,清晰而有冷静的告诉魏建。既然他们俩有了这层关系,一种办法是私了,双方都离婚,然后登记结婚;其次,不离不结婚也行,工资和绩效提成的一半给她,按月支付,领到工资的当天必须付清,否则就到他家去闹。凡正睡到一起的视频,她已拍入手机,转发给她的姐姐了。一种办法就是公了。对谁的影响都不好,如果私了不成,那就只好上法律的公堂了。听了她一席言语,魏建双手揪搓自己头顶,稀疏的毛发,悔之不已。他几乎哀求的要跪倒在,那女人的身旁。说道,还是私了吧。他要与云霞离婚,让那女人与自己结合,回农村办理离婚手续。
第二天早晨八点三十分,魏建敲开父母的家门。父母正在吃早餐,他站在母亲的身后,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道出和云霞要离婚的事。父母放下碗筷,迟疑的眼睛望着他,问道,究竟为何离婚。魏建就将清香茶楼,与那女人的私情和处置意见,从头至尾说了一遍。父亲听完他的诉说,怒不可遏到极致,甩起手掌,重重的两个耳光,搧击到魏建的脸腮,顿时,高血压的病情就带犯了,摇摇欲坠的样子,慌急的他与母亲尽快搀扶到沙发上落座。母亲急快地从抽屉中取出降压药,塞进老头的嘴里,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往老头的口中倾泻如串的水滴,抹着眼泪一边捶打老头的后背,致使药片迅速咽入喉腔,进入胃肠;一边絮叨起来,说道,事情既已到这种程度,这都是在向祖宗作孽,亏羞先人了,老天爷都不会原谅你的,岂不成要把你老父亲的命也搭到里面,你才省心。一个好端端的家,叫你拆毁的七零八落。老头缓息了一会儿,心气稍有平稳,但眼仁发出的凶光咄咄逼人,嚷嚷着说,我可以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在我心目中已经像一盏熄灭的灯,漆黑一片触摸不到了。尽管这几年对孙子没有操上心没有尽上力,爷爷奶奶的内心愧疚至极,但毕竟血管里流淌的是魏家的血缘。你要闯祸乱事,我们无力扭转,上天入地撬门扭锁尽随你便,你的儿子我们代养接管了,云霞是不能领走的。你们住的房子,是我们上班的时候,单位的福利分房,现在还在我的名下,将来我会过户到孙子名下的,你和云霞谁都无权拥有,不能占有处分。现在,你就滚回去和云霞商量,把我们的意思给她说清楚。
魏建神色黯然的来到自己家中,在落座于沙发的时候,儿子还没有睁眼醒来,云霞在厨房忙着做早餐。他斜倚在靠垫上面,思谋怎样发声。他近乎哀求的泣喘到,我闯下了天大的祸害,没办法只有和你离婚。音讯传道云霞的耳膜,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出了厨房,坐在客厅魏建对面的椅子上,追问为何闯祸至于离婚的情由。魏建闪示悲悯凄切的脸色,嗡嗡着声响传递给她,那清香茶楼莽撞冲动的婚外情,发生在昨夜暴涨的沙尘天气里,眼下与他有染的女子录存了视频,告诉他两种了结的方式;今早他去了父母家,得到了一顿打骂。说完整个事情前后经过,和自己父母的想法后,他的泪水夺眶而出,说道,我们夫妻一场的路就只能走到这儿了,现在无奈的只有终结。云霞对他近乎一个小时的述说,心底凌乱的杂草般丛生。默不作声,眼眶沁含的泪漪,抑制不住扑簌簌流淌脸颊,延展到脖颈两颗黑痣的当间。她一语不喘,转回到厨房,将做就的早餐,盛好端到餐桌。也没有给眼下身边的男人打招呼一起过来吃饭,独自隐忍着伤悲,硬硬的塞入味蕾已经闭合的口腔,如土般的嚼咽。此刻,给魏建端到桌上的饭食,他是怯于靠近拿起碗筷的,更谈不上吸溜声响狼吞虎咽了。他只是纹丝不动的眯缝着双眼,等待云霞呼出的话语。云霞把自己吃过的碗筷,收拾到厨房洗刷齐整之后,去卫生间的镜前,用毛巾揩拭了自己的泪啧,顿时感觉这个家冰凉的,似冰箱的冷冻间,她久待不下去了。来到客厅,她甩给对方如下的语声。她要带养孩子,没有儿子在她身边,她的生命失去任何意义;房子既然终究归到儿子的名下,她和儿子暂时居住,到儿子成年时,她会主动搬出的;她完全同意中断夫妻关系,还魏建给清香茶楼打工的那个女人。说到此,她夺门而出。过了五六分钟,魏建跑到阳台上,关上推拉门,急从兜中掏出手机,将一系列,与父母与云霞,对话商议的情形结果,转告已经坐在长途公交车上,赶回去办理离婚手续,注定跟他生活的,清香茶楼的那个女人。那女人听到最后,说他既然连住的房屋都没有,给五万元作为补偿也行;一个男人还不如她一个女人,敢做不敢当,事成之后,早晨说过的话,跟放屁一样,还不如她一个女人雷厉风行。叫魏建自己看着办,她说一不二,离婚是注定的,剩下的事情,是福是祸,魏建自己把握担待,说到此,就挂了电话。魏建这时抓耳挠腮,已没有主见了。
云霞的身躯,像动刀刚做过手术出院休息那般,软绵的轻飘在马路的人行道上,漫无目标的碎步散落,疼心疾首。这个城市没有自己袒露心怀的知己,一肚子冤屈,无处倾诉。自己的舅舅,因为她工作的事情,哄骗晃悠了几年,她旧的伤痛隐隐作梗,敌视几年了;可如今,又在心头填堵对魏建的怒狠,苍天也不开眼,救救苦命的人儿。就在她恍恍惚惚,悠悠荡荡,像无家可回,被主人遗弃的猫狗一样,禹禹独行时,一辆黑色的高档越野轿车,轻盈的停靠在她的身旁,清晰明亮的语波传递她的同时,直挺宽厚的身躯横立于她的眼前。秋生下车径直挡住了她的去路。问她一个人瞎转悠什么,眼仁却摄入了她的郁郁寡欢黯淡神伤。于是他不好随意开开玩笑,轻声的问,满脸的沮丧是咋了。云霞细语到,大马路上不甚方便太过碍眼,到安静的地方再说。
秋生怒嘴示意云霞上车,来到自己宾馆的办公室。云霞的泪水如泉涌般倾泻而出,泣声把魏建做事的全部经过和打算离婚的情形,通盘端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脑空。此时,秋生觉得机缘将要来了,他心底有一种不能说出口,不能溢于神情的侥幸和暗喜。他离开自己办公桌后宽大气派的软椅,自然的并排坐到,云霞仍然抽泣不已的身边,从纸巾盒中,抽出一沓细白的方巾,先是递到云霞的手心,由她自己揩拭如串的泪珠,但云霞只是简单的用几片纸巾,蒙住自己的双眼,任由晶莹的玉珠放纵滴落。心疼的秋生,急忙在两颗黑痣的脖颈周围,试开胆识,精心细微的接纳揩拭起来,云霞也没有拒绝躲避,一味的蒙住双眼,依坐沙发的扶手旁,淅沥了二十分钟的泪雨后,渐渐地缓释了心田的郁愤。口中和鼻窦,似乎一股清新温暖的气流抽吸到心怀,那就是秋生劝慰言语中蕴含的意蕴气息啊。他一边向云霞说着,那大约七八十平方米的福利房,既然在老人的名下,不拥有所有权,给老人处置算了,云霞也再不要争啦;他有一套房产一百二十平米的样子,装修好的,里面的物件应有尽有,只要到这儿上班,就算安置她的房屋;尽管是背着老婆女儿添置的房屋,但他的主要精力,还搞房地产开发建设,闲置的房屋有数十套,就是贱卖或者送给她一套,她的儿子是他的义子,说是给干儿子的,那她们是不敢不会反对阻拦的;她儿子的事情,带领过来,住到一起,是最好不过的了;但眼下取决于,魏建和他的父母态度的松动放弃,如果现在争取抚养权有困难,以后视情形通过法律手段再变更抚养权;为今之计,最主要的是与魏建脱离夫妻关系,赶快到他这里上班;宾馆的这一头,当好收银员管好收入,开发公司的那头,任务紧急活计繁多的时候,抽身还得加班;工资收入以今年发展的态势,一月开六七千元也不多,他是不会亏待她的。云霞把秋生的手机号输入自己的机子,心态已恢复了宁静。说道,我赶回去要给儿子做午饭,等她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干净,再见面联系。她自然地上了秋生的车,听从她的指点,在她家门口的不远处停顿下来,秋生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手,言道我等你。尔后车调转方向,响动起柔和的喇叭声,开车返回了。
魏建和云霞脱离夫妻关系是主观一致的,区别是孩子的抚养和房屋的居住使用,各自坚持,互不罢休。而秋生的话,云霞想,暂时不做离婚的用途。魏建在那女人的督促下,既然双方面协商调和不成,无奈只有将云霞诉到法院,请求孩子和房产,归自己抚养,归自己使用居住。云霞却做出了相反的答辩,主张法院依法裁决。大体上一个月的时间,判决书对云霞是有利的,特别指明离婚的过错在男方,因此支持了女方的答辩请求。魏建上诉到二审法院,请求改变一审的判决。有一天,二审的主办法官召见他,耐心对他说,一审的判决是恰当合理的;房屋的所有权归属于他的父母,但使用居住的权利,谁有益于抚养孩子,就归谁享有;目前证据材料反映,因于男方过错和孩子幼小的因素,女方带养较为妥当;叫他要吗撤回上诉,要吗去给女方做工作,由女方主动放弃抚养权。魏建听后,怀揣低迷的心情,回到家中,跪在云霞的面前,发出颤抖的泣声,说他千刀万剐死了也值得,但孩子失去的是死了的父亲,没有了活生生的爹;猛然他奔向厨房,抡起菜刀,要剁自己的手腕,惊吓的云霞说道,她愿意放弃一切,净身出户,再不要作践出人命了,否则,她似乎就嫌疑成凶手了。她拿起桌上的纸笔,哗哗的书写,放弃暂时抚养孩子,以及居住房屋权利的文字。第二天,俩人一起到法院,申明意见,领取了离婚调解书。魏建 的愿望,以调解书的形式终于实现了,夫妻二人便分道扬镳了。从此秋生和云霞会聚到人生河流的交汇处,起锚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