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苔花自有芳华
童年的老屋早已拆迁多年了,然而每当烟雨迷蒙的七月,那老屋的轮廓就在我的心中浮现,异常鲜明。尤其醒目的,是篱笆院里老柳树下、青石板旁那青青苔藓、小小苔花。印象中,每当雨后,成片的苔藓中就会悄悄冒出小如米粒的花苞,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开出一片自得其乐的花毯,为每天在院子里忙碌不止的姥姥添上了静静的背景。姥姥不识字,一辈子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犹如院子里那毫不起眼的苔花。然而对于我来说,姥姥却是我人生记忆中最真实的巨大宝藏。姥姥是常年忙碌着的。在小院里种菜,养鸡,忙活着一家三代七口人的每日三餐、生活琐事。小时候冬天的棉袄一年的鞋,都是姥姥坐在炕头一针一线赶制出来的。记忆中的姥姥,总是裁了棉布铺在炕头,慢条斯理一片一片絮上棉花,仔细调匀了薄厚,再盖上棉袄面子,一针针缝制,给自己的孩子们缝出一件件新衣。孩子多活儿忙,也从来不见她慌忙敷衍,从来不见她疾言令色。记忆中,姥姥在给我们缝衣,窗外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就这样凝固成一张平和宁静的旧照片,成为我童年生活最温暖的写照。姥姥生活得谦卑善良而不自知,一辈子不多言不多语,只是对每个人都那么掏心窝子的对待。曾经有人委托姥姥代养一段孩子,孩子来的时候瘦弱且满头癞痢,姥姥到处寻方问药,到底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癞痢都好了。有人说:“别人家的孩子,何必那么费事?”姥姥却说:“别人家的孩子,更得好好养啊!要不怎么和人家父母见面呢?”父亲曾经因为腰间盘脱出在姥姥家卧床多年,姥姥面对着大女婿的病,亲自照顾伺候,从不感伤,从未嫌弃。无论是病前病后,姥姥总觉得女婿的“心老宽老宽,比天海都宽广”,是她的骄傲和依靠,是她无需思想认定的骨血亲人。对待客人和邻居,姥姥也总是会把家里最好的饭菜、最暖的衣被拿出来招待,诚心待人早已成了姥姥不需思索的行动准则。善良又勤劳的姥姥,命运却不曾一帆风顺。姥爷去世时,最大的孩子没上高中,最小的孩子才四五岁。不曾怨天怨地,不曾托亲靠友,不曾泪雨滂沱,身为家庭妇女的姥姥依靠一点微薄的抚恤金和自己的一双手,把四个儿女拉扯长大。最难的时候,也让孩子们在节日里吃上了一碗菜市场里捡来的菜叶包出的饺子!苦难的磨练,更让儿女成人成才,分别跨进了学校、银行、铁路、公安等行业。面对命运的残酷,姥姥从没觉得苦,谈起时只是低低柔柔地说:“生活总要过下去啊!”姥姥的抗争,是那样的平和无声,那样的长远柔韧。静静的苔花无言,正如姥姥的容颜,静默温柔;淡淡的苔花无华,正如姥姥的生平,毫不起眼。片片的苔花虽在角落,无人问津,却也连缀,也烂漫,洋溢出生命独有的活力,正如我坚韧善良勤劳的姥姥,坚强地面对生活,温柔地面对每一个人。小小苔花 自有芳华!亲爱的姥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