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爱兰:蒋方舟妈妈的作文课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徐静 蒋方舟的妈妈尚爱兰出了本新书《作文课》。 采访尚爱兰,自然会聊到她的女儿——少年成名的蒋方舟。既然“教”出了家里的小作家,有30多年一线语文教学经历的尚爱兰能不能指导出更多作文高手? 《作文课》不是尚爱兰出版的第一本书,之前她出版过小说《永不原谅》,散文集《数字美人》《蒋方舟的作文革命》。而《作文课》被尚爱兰视作自己三十余年教师生涯的“职业临终遗言”。为此,蒋方舟在其公众号上发了一篇题为“我妈出了本书,快把我们母女关系搞破裂了”的文章,为妈妈的新书打广告。 与蒋方舟笔下瞻前顾后,又带些强势的形象相比,尚爱兰在采访中显得颇为随和。如果在教师、作家和蒋方舟妈妈当中选一个作为自己的人生标签,尚爱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蒋方舟妈妈”。 “妈妈这个身份最天然,也是最不可剥离的”。尚爱兰很重视母亲这个身份: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母女可以合体,也可以分体各自成为航船,“说实话,如今我在思想上已经跟不上女儿了”,尚爱兰坦言,“之前作为母亲我做得不是特别好,特别是一名母亲所应具备的精神力量方面,所以我一直在学习”。尚爱兰认为,在中国的家庭中,母亲更具备家庭的精神领袖地位,尽管现在很多爸爸也很顾家,但他们相对被边缘化,所以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更大。 尚爱兰自己也差点成为作家——蒋方舟将之定义为“人生的短暂高光时刻”。网上流传着一个经典段子:1999年秋天,榕树下举办首届网络原创文学大赛,请来王安忆、贾平凹、余华、阿城和王朔做评委。那一届,尚爱兰的《性爱时代的小饭馆》获得小说一等奖,奖品之一是带家属游千岛湖。游玩当天,尚爱兰的女儿异常活泼,拿着弹弓一路蹦跳。作家们凑过去逗她: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把头一扭:蒋方舟。 获奖之后,尚爱兰辞去教师工作,成为《南方都市报》的专栏作家。“当时就是有一股写作的激情,喷完就没了。”尚爱兰短暂的作家生涯结束后,她又干回了老本行——语文老师。 与此同时,蒋方舟的高光时刻依然在延续,16岁当选中国少年作协主席,18岁被清华破格录取,23岁出任《新周刊》副主编……既是语文教师又爱写作的母亲,如何评价女儿在写作上的天赋?尚爱兰承认,蒋方舟大概是有些天赋的,她在学校里的作文写得很好,一样是高分,但并不影响她自由写作,两个系统可以游刃有余地切换。显然,这其中尚爱兰是有“功劳”的,谁让这位母亲本身,既是作家又是语文老师呢? 蒋方舟说,“我在读《作文课》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我不熟悉的我妈。这本书中的我妈是一个坚定而睿智的老师,对于作文教学,有一种说一不二的笃定。” “老师也不喜欢看模式化的作文。老师看作文看得太多了,批改那些千人一面的作文,是语文老师的苦役”。“对于作文选,不必视为洪水猛兽,要允许孩子适当地‘抄袭’。”“写作文要有新意,但不必为了创意搞得焦头烂额”…… 这些话,是尚爱兰任教35年的感悟,也是她作为一个作家旁观了无数学生作文之后的感受。 《作文课》显然不是一本典型的写作指南,它对很多传统作文指导提出了质疑。比如要不要反复打磨修改一篇作文?传统做法是,文章不厌百回改;而在《作文课》中,尚爱兰反对打磨没有价值的作品。“可以反复修改的文章”有两个前提,第一,本身是好文章的坯子,有改的价值;第二,作者有自主修改的意愿,有认可的修改方案。 尚爱兰提出,每个孩子在写作上都有两套语言系统,一套是应付学校考试体系的作文体,还有一套是可以自由选择题材、感情、文笔、立意的写作。孩子们大都具备两套系统之间的切换能力,在学校就写试卷上能打出高分的作文,自己想写东西或社会化写作时,就会切换成第二套系统,所以不必担心他们的书写表达能力。 在尚爱兰的作文课上,她喜欢选择一些经典的动画片、电影片段,甚至是广告视频,放给学生们看,借直观的感受给孩子们以启发,她认为好的东西不分界限,不只是书本阅读,好的动画短片还有广告,具备非常好的文学脚本和创意,可以给孩子强效的刺激,借此打开他们的思路。其实要允许孩子们适当地“借鉴”,无论是作文选还是其他经典,不要低估孩子们的写作创新能力。 “你以为好的作文都是老师们指导出来的?”尚爱兰认为,模式化的作文迟早会被淘汰。“总有具有创意写作能力的优秀学生,这个点上升华一下,那个点上突破一下,是他们将模式化的作文升级换代了,所以对于优秀作文的评价标准,也在不断提高。” 以前有人说,出了校园之后就不愿意也不用写作文了。现在并不是这样,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自媒体,就是发个朋友圈也要写好一点。尚爱兰认为,培养作文的应试方法与提升写作能力本身也并不矛盾,按照这种方法来学,也更能解决长远的问题。 尚爱兰承认,蒋方舟写作上的输出量,与女儿极大的阅读输入量有关系,更因为蒋方舟具有自己的价值观。采访中尚爱兰几次强调写作的母题,她认为无论是作文还是写作,认清人和自然的关系、人和社会的关系以及具备自我认知,是最重要的。 “劈头就讲技法、要求写多少字,让很多孩子看到作文就害怕。”尚爱兰承认,在语文教学,特别是如何写作文的指导中,的确有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她反对模式化的作文思路教学。“我写这本书,不光是教小孩如何写作,还希望起到一种沟通桥梁作用。在好文章与好作文之间,在鼓励创作与考高分之间,并不是不可调和的。”比起怎么写作文,尚爱兰认为,更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写什么”。“比如作文题是写母爱,有孩子写妈妈打我,是为了让我更好,到底应该写什么?” 一个人做了妈妈,本来无能的,也会变得万能起来;本来软弱的,也会变得坚强起来;原本散漫的,也会变得勤快起来。妈妈们作为“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肯定有孩子不具备的能力以及言传身教的事情。这是将妈妈的作文形象从“家政人员”中拔起来的关键,也区别于“妈妈付出——孩子报恩”这样的传统思路。尚爱兰认为,其实背后是一种价值观,要告诉孩子爱是什么,要让他们明白,爱其实也是一种付出。 “城市孩子眼界宽,但作文未必比农村的孩子写得好。”作为语文教师,尚爱兰有机会看到大量学生的作文,而且是不同地域学生的作文,现在城市的孩子眼界宽、阅读量大,可他们的作文不一定比农村的孩子写得好。面对记者的疑惑,尚爱兰很坚持自己的观点:因为网络的发达,至少县城里的孩子,他们的资讯获取并不少,最重要的是,农村的孩子具有更多的生活体验,就像留守儿童,这样的痛苦与负情绪,就是文学的土壤,他们的文章自然更感人。 至于写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她说,“其实懂得写作,是为了自我表达和与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