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香雪》续写
香雪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将那盖子打开,那盖子上的马蹄莲在月光的洗涤下焕发出莹莹的乳白色。
夜深了。香雪一个人静静地守在窗前。她睡不着。那淡绿色的、盒盖上镶嵌着两朵白马蹄莲的铅笔盒在不经意间悄悄牵动着香雪的思绪。她心不在焉地一次次将它打开,又一次次将它合上,盒盖合上时的脆响仿佛寂静深夜里的钟点,有条不紊地敲打着······
自从香雪有了这个铅笔盒之后,一切仿佛都变了,一切又仿佛都没变。那趟每天都要在台儿沟停留一分钟的的列车照例会来,姑娘们照例会打扮周详,然后将那一分钟化作每天都必然会降临的一个节日,她们照例会静静地守候在铁轨旁,直到那一声火车的汽笛响起。但香雪却不常去了——自从她有了这个铅笔盒之后,那一列如同从未来世界驶来的列车再也不能提起她的兴趣,妇女烫成弯弯绕的头发,头发上别的金圈圈,还有那比指甲盖还小的手表,那些不属于台儿沟的事物对于香雪的吸引力仿佛被那铅笔盒一抹而尽。那铅笔盒就是香雪梦中的所谓的遥远的大城市,就是那据说与台儿沟截然相反的世界,而如今她已将它紧紧握在手中。香雪再也不用每天在铁轨旁翘首以盼了。
香雪凝视着这个铅笔盒,仿佛那是叩开城市生活的钥匙。她想象着城市里的人或许都有这样一个铅笔盒,有了它,就可以坐上不费吹灰之力跨过群山的火车,就可以一天吃三顿饭,就可以换回四十五十个甚至更多的鸡蛋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就可以是台儿沟摆脱贫穷,虽然现在香雪还难以在脑海中勾勒出富有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香雪相信这个铅笔盒足以改变生活,她的生活,台儿沟的生活。她盯着这铅笔盒,幻想着很多事情。她想如果凤娇也有一个的话,当列车停下来的时候,那个“北京话”也许会主动来找凤娇,和她聊聊城市里的事;而车厢里的人都会主动来买柳条篮子里的东西,为的就是多看一眼姑娘们怀里的铅笔盒;她幻想着,如果她能在铁轨旁举着那铅笔盒挥上一挥,那两朵洁白的马蹄莲或许能让列车多留在台儿沟一分钟······不,也许这些都不成立,有了这铅笔盒,早晚有一天台儿沟的人们会和那些列车上的人一样,在一片蒸腾的白雾和撼天动地的轰鸣声中驶向未来······
夹杂着泥土气息的山风悄然叩开香雪面前的窗棂,香雪恍惚间想到了台儿沟的寒冷,进而想到了那紧紧环绕着村庄的群山,想到了每天她去公社上学时必须穿行的十五里土山路。那一刻现实的台儿沟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香雪叹了一口气,是呀,自己或许太过天真了,一个铅笔盒是不可能改变台儿沟的,台儿沟的秋风依旧冷漠,香雪每天走的山路依旧崎岖——这不会更改。
对了,香雪想明白了,她不该因为有了这铅笔盒而与众不同的,她应该像往常一样,“打扮周详,然后将那一分钟化作每天都必然会降临的一个节日,静静地守候在铁轨旁,直到那一声火车的汽笛响起”,没错,她该每天都守候在那儿的,和凤娇她们一起,这样——
——这样她就可以在这一分钟里换回更多的别的东西,只要是从城市里来的什么都行,这样才能一点一点的改变台儿沟,她依旧相信那铅笔盒是一把钥匙,一把能叩开城市生活的钥匙,但此刻她更愿意相信那是一块地砖,一层阶梯,阶梯多了,就能汇成一条通往城市生活的路。她还不知道城市生活有什么好,但她坚信,有一天台儿沟的姑娘们都能去学校念书,坐着香雪换回来的什么车(管它是什么车呢)轻而易举驶过十五里的山路,在学校里她们都能有一个可以自动合上的铅笔盒,那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就镶嵌在盒盖上;有一天台儿沟的夜晚将不再那样漆黑,那是香雪换回了城市里才有的电灯,就是列车车厢里的那种,从此人们夜晚也可以工作,人们可以一天吃三顿饭。
的确是这样,香雪家里还有十多个鸡蛋,还有核桃和大枣呢,她还可以编上更多长方形的柳条篮子,甚至更多······
香雪不再想了,她决定明天就去找那个“北京话”,就和凤娇一起去,把这个主意告诉他。
当然,在这之前香雪还要去公社读书,但她希望能早点回来,因为路还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