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仁:梦里牵着一条河——怀念我的家乡沿河
2020-11-05 12:25:01
滔滔乌江从贵州茫茫威宁草海香炉山跌跌撞撞经黔西穿黔北到黔东北后便冲开了一道缺口,一路欢腾掠过重庆酉阳的龚滩古镇下彭水过涪陵然后注入长江,途中被它冲开的贵州与重庆交接的那条长长的峡谷,就是国家级风景名胜区——乌江山峡百里画廊。在乌江山峡百里画廊的边上,有一座被称作“黔东北门户,乌江要津”的小城叫沿河。小城很小,像被浓缩了的山城重庆。清澈碧蓝的乌江把整个小城一分为二,河东一座城,河西一座城,东西两城多少年来隔水而望,相恋相依。挺有韵味的是沿河大桥、沿河二桥和土家风雨桥巧妙地将它们又合二为一,让东西两城牵手相连。或许是缘分注定,沿河小城的前世今身就这样分着连着,时而悄悄絮语,仿佛在诉说着流走的岁月故事;时而倾耳静听,似乎在听着那些远去的古老歌谣。
最热心肠是“拽哥儿” 沿河,回想旧时的小城,那个还是机动木船渡河的丁字口渡口以及它对面的红军渡码头,不能不说是一道悠长缠绵的风景。它一如沈从文先生笔下的沱江,总是关乎着一些遥远而又好像近在眼前的人物故事,平平淡淡,悲悲喜喜。它们零零碎碎,飘飘洒洒,白天夜里总是不时地朝着那个有梦的方向走来。看,河道上那个一手划着橹一手摇着艄的“拽哥儿”正向着我走来了。 很少有人知道“拽哥儿”的实名真姓,但他这个绰号在沿河两岸确是响当当地被人们广为知晓。“拽哥儿”这名儿,用我们今天的网络流行语说就是“达人”的意思,至于是什么道儿上的达人这又让人犯难了。想必他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儿贵人相,一副老实憨厚的下等人的这个身份儿倒是被他当仁不让地占有着。“拽哥儿”邋遢、咳嗽、爱喝酒,永远是一副弓腰驼背的样子,他那条小小的歪屁股船上随时挂着一个酒葫芦。那时的我们十二三岁,在小城东面的沿河中学读书,白天放学过河回家除了乘坐公家的机动木船外,在夜间上完晚自习后也常常乘坐“拽哥儿”的歪屁股小木船,公家的机动木船通常在晚上八点后就停渡了。如若不花钱乘坐“拽哥儿”的船,就只能沿着沿河大桥费时很多包上一大圈的路很晚才能回到家。那时读书人的我们很是看不起这位好心肠的小船主,总是一边乘坐他的小船时一边寻找机会戏弄取笑他,如趁他用心划着橹的时候我们便偷偷地往他的酒葫芦里灌水,他肯定是浑然不知的。记得有一次在小河西面的工农兵球场对面的电影院看完了夜场电影,在电影院门口每人花上五分钱喝一碗酸水米豆腐,然后就跟着大一点住校的同学一道回学校寄宿。我们趁着电影里的情节兴致,打打闹闹来到丁字口渡口,隔着江面上氤氤氲氲、轻轻飘飘的白雾,大家异口同声地朝着河对岸喊:“拽哥儿,快把船开过来!快点,拽哥儿!”这声音一旦飘过河面,那哗哗的划浆声连着他那箜箜的咳嗽声很快就漂到了我们面前。 一上船我们有的帮他搬艄,有的帮他摇浆,船很快就到了对岸的红军渡码头。下船的时候我们中有的不依规矩没有开钱就顺着人多拥挤的空当儿悄悄地下船溜走了。这时的“拽哥儿”也并不在意,大不了就是对着我们远去的背影“狗儿的、狗儿的”骂上几声。往后的日子,他的小船我们照坐不误,先前多次对他的欺骗和不敬似乎他已忘到九霄云外了。日子就这样过着,我们已渐渐长大,“拽哥儿”依旧干着他的老本行。后来去外地读书,寒假回来听人说起“拽哥儿”死了的事儿,大为吃惊。据说他是为救一名落水者而死的,落水者得救了,可“拽哥儿”却永远地离开了人们,听到此处心里隐隐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来。几年前,在沿河县文联主办的文学刊物《乌江》上非常幸运地看到一位本地的诗人写了一首《怀念“拽哥儿”》的诗,这才真的确信“拽哥儿”是救人而死了。“拽哥儿”是个热心肠的人,这一点已经是肯定无疑的了。乌江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因上游沙坨电站的修建,已没有了往日的湍急欢快,感觉有些麻木和平静,只是在这碧绿的水岸上再以寻不到“拽哥儿”的影子了!他或许变作了一条自由快活的鱼,在乌江的心里优哉游哉地游着,没了烦恼。老人们常常说好人死了就与尘世的一切烦恼彻底地绝缘了,现在细细地想来,“拽哥儿”算得上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好人,他完全应该在另一个世界里娶上了老婆,还有一群听话孝顺的儿女,过着有滋有味的生活。但愿上天没有亏待他! 回头凝望是书香 沿河,在那个黑白电视里播放《霍元甲》的年代,定然有着无限的乐趣,每晚的黄金时段无疑是万人空巷。为了不上晚自习而得以看《霍元甲》,我们教室里的日光灯总是莫名其妙地坏掉,第二天大伙儿走进教室,都眉飞色舞地回味着讲述着昨晚的精彩剧情,还想当然地猜测着接下来的火爆情节。那时在工农兵球场对面的电影院上演《少年寺》,白天全天放映,晚上通宵达旦。记得我和哥哥看的是深夜三点半那个场次的电影,纵然故事情节精彩无比,但我却是一边瞌睡一边看。哥哥时不时地推我一下,说快看觉远和尚出手了怎么的怎么的。毕竟再精彩的情节也敌不过周公的引力,昏昏沉沉中就这样把那部当时风靡全球的电影看完了。这让我想起了钓鱼的人往往不一定喜欢吃鱼一样的说法,也是,说白了可能全在兴趣两个字上。世间的很多事情其玄妙之处恰恰就在这份道不清说不明的禅意中间。 在小城电影院左边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图书馆,花上十元钱才能办得一个借书证。那时借的书大致有《黄金时代》《辽宁青年》《读者文摘》《大众电影》《微型小说选刊》《星星诗刊》等,几乎是看完了一期就迫不及待地跑去那儿借上下一期,一期不落。再久远一点,则是在当时的国营饭店对面也就是电影院右边不远处的人行道上租借连环画册,两分钱一本,五分钱一套。“读书人是世间幸福人。”对于当代诗人、作家、北大著名教授谢冕先生在一篇文章里说过的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感受特别深刻。“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唐代著名政治家、书法家颜真卿如是说;“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北宋著名文学家、书画家、诗人东坡居士亦如是说。怀念这段读书的时光,到如今感觉仍然是那般的美好。有人说幸运之神总是眷顾那些勤于阅读乐于阅读的人们,这话说得可是一点不假。缘于那时的勤奋好学,除了大哥至今还在农村外,我们三兄弟可算是跳出了农门,融入到了今天这个五彩斑斓的城市生活之中。有时自家几兄弟相逢相聚谈及过往,没有一个不感激这座小城的。每当回忆起这座小城,还能隐隐闻到只有书籍才独有的那一缕缕墨香。这座小城于我们馈赠了太多的精神养料,以致于到如今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对它去加以报偿! 梦里相思是乌江 沿河,小城的夏季可算是万般风情,怀念古城沿河总离不开它最美的夏日风光。大凡有河流的地方就不愁没有风景,如湖南的古城凤凰、四川的九寨沟、浙江的安昌等。那时的小城没有空调,一家人有两台风扇算是很风光的了,记得那个时候的夏天远远比现在要闷热得多,尽管有风扇不停地扇着风,可给人的感觉那风总是热乎乎的,没有一丝凉爽的气息。那时也不流行暑假补课什么的,一个假期从早上起床就开始盼着日落西山的时光早点来临。因为傍晚的河滩特别的凉爽,而且它是属于小城每一个人的,大家没了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老少男女之别。沿河两岸人头涌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有坐在河边的石板上悠闲自得、闭目养神的老者,有走到河边浅水的地方嬉戏打闹的孩童,有跳进激流的河中央畅快淋漓一试身手的土家汉子。男人们系上一条短裤就万事大吉了,而那些女人们则还得备上一条裙子才不至于更换衣裤时泄露春光。我和几个同学可是游泳的好手,我们游累了就凫到河流中间一个叫作“中队号”的沙洲一块大岩石上尽情地欣赏着肌肤白嫩的女人们穿着背心坐在河岸的浅水里慢慢地揉搓着身子,有的身材丰腴,一对乳房像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微微地颤动着;有的高挑苗条,胸衣里像藏了两个小小的馒头,乖乖地匍匐在胸腔的两侧。身段不同的女人自然有着不同的风韵,可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那时的我们风华正茂,看着眼前水灵灵光鲜美妙的佳人,春心不禁有些隐隐的萌动了。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些淋浴后当着众人更衣的女人们,那份从容自得、淡定洒脱、技术娴熟、天衣无缝的更衣之术才是大大的了不得。她们半蹲着身子把裙子笼到颈脖处,三下五除二就把湿淋淋的衣裤魔术般地换了下来,虽然男人们多少有些遗憾,但总算过了眼福,心儿也有些情不自禁的飘飘然了。 人爽味美是土家 沿河,是全国四个单一的土家族自治县之一,湍急奔腾清冽的乌江水哺育了热情豪放的土家人。有时吃个夜宵,酒酣耳热时,一桌人可吃出三桌人来,两个人可吃出十个人来;有时吃个早餐,本来吃一碗七八块钱的米粉水挂面什么的,就会让你开出百多块钱;有时一天打十次出租车你都不用自己开钱,有时打一次出租车你也会替十个人开钱。一句话,地方小,熟人多,大家都是转弯抹角的亲戚朋友,低头不见抬头见嘛!所以,如果沿河人跟沿河人打架,最好是当场打赢,因为事后你再找最好的朋友来帮忙,往往你的敌人就是你请来帮忙的某个朋友的实在亲戚或铁哥们儿,来的人手一招,开口一句“打个鸡巴蛮!走,喝酒去!”便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拉着就去了酒馆,一顿酒一喝,醉醺醺从酒馆出来时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沿河,有很多摆不完的龙门阵,如果你来沿河,我先不请你去吃田坝糯米包子、道良羊肉粉、西施卤味、王家朝门荞面、周家老米粉、自然风牛肉,我也不请你去爬猪脑岩、登白塔、游乌江山峡、看黑叶猴,我只要带两块卤豆腐干或小包牛肉干,再带上斤把小甑子烤的浓烈的包谷烧酒,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带你到崔家村下面的乌江边,把脚泡在温塘里,一边看山城夜景,一边听土家山歌,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喝着烧酒,此时此刻,温泉泡去了你的疲劳,美景映衬着你的眼眸,音乐放松了你的神经,美味填补了你的饥肠,烧酒劲上来了,你会言不由衷地感叹:这福地,老子就是神仙! 沿河,那巍峨起伏的猪脑岩,那小巧别致的三重桥,那碧波荡漾的乌江水,以及江边那些婀娜多姿的浣衣女子和江中那些粗犷击水的土家汉子,连同那些缠绕在江面上或凄婉缠绵或简单直白的土家山歌等等等等,是小城于我们心中永远道不完的美好记忆! 他乡处,梦里牵着一条河。(何少波 何海华) 为家乡鼓劲,为贵州点赞!↓↓↓↓阅读剩余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