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的儿子唤醒我的梦想
上周末回家,儿子问我:“爸爸,你的梦想是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当一名作家”。儿子很崇拜的眼神,水汪汪地看着我。他对作家的理解很到位,他接着说道:“那就是写书,写小说,写电影,写电视剧,写诗歌咯?”。“是的,这是一个我很喜欢的职业,但是一直没有能够真正动笔。”
这周末回家,在餐桌上,当着他爷爷奶奶叔叔们的面,又一次问我:“爸爸,你的作家梦想,准备什么时候实现?”我说:“再等几年吧,等我把公司的事情理顺了……”没等我说完,儿子就是接着说:“爸爸,会不会过几年我再问问你的时候,你还是说,再等几年吧?”桌上大家都笑了。我环视了一下大家的眼神,我知道大家的笑声可能是送给儿子巧妙的问题的。但那个时刻,我心里充满了矛盾。
在一个人驱车回厦门的路上,我想了很多。驱车路上一共有两个半小时,足够我反思反省。我其实很清楚的知道,写作已经不是我的特长了,但那依然是我的梦想,如果这个梦想一直都在我心里只是一颗种子没有萌芽,那是不是意味着,真的在不久的将来,就付诸东流了。创业这几年,我其实知道自己从文艺气息一点点转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唯利是图的商人,这个过程让我放下了太多太多,而商人的这个角色,我其实还在路上,我怕我自己错了,我可能早就应该起笔。
大概在8年前,我试图起笔,但我知道我的阅历我的知识面还差很远。在很久以前,我读过一个俄国的著名作家托尔斯泰的故事。说他在晚年,作家之路已经很成功了,但他停了下来,大概是在他的《忏悔录》之前吧,他说他已经不创作了,因为他觉得没有意义了,优秀的作品太多了,而他觉得自己的作品并不能唤醒人,且更重要的是,大多数读者只会知道他很著名,并没有多少真正读懂他作品的真意的。
这些年优秀的作品,尤其在国内,评判的标准就是能不能商业化,能不能被改编成电视剧、电影,转化为商业价值。默默在辛勤耕耘的作家们,他们的作品可能不能商业化,他们更注重自我意识的觉醒。一个时代,懂得灵魂的缺席,期盼被唤醒、不再沉睡,那是有被阅读的欲望的。而放佛我们这个时代,还缺少这个的气质。大多数人更愿意去听一堂或者看一个可以激发自己挣更多钱的作品(书、教程、直播),如果你写了一本诗集,那一定有人说你过时了,搭错车了。
所以,我已经无法确认自己的特长了,这么多年的创业之路,归根结底,可能连基础的业务逻辑都陌生了。每天都在调拨资金,为资金发愁,要么解决自己的问题,要么绕着弯解决自己的问题。看上去永不休止。所以在路上,我打开了车里的智能系统里的《大悲咒》,听了一路。
我反思,我是不是错了,这一路走下来,我的追逐、我的梦想,迷路了吗?是儿子的两次发问,让我陷入深思。这些年的思维惯性是,我认为我所写的文章都要贴近商业价值,都要有首先具备迎合一部分甚至大部分的读者需求——俨然变成了商人的思维。于是这么多年,脑子干涸了,在我精神的旷野里,是一片荒芜的沙漠,荒芜一人。
我还能写作吗?这个时代还需要真正的作家吗?多少我敬佩的作家,他们不甘于寂寞,安贫乐道,而我现在还在为公司如何生存发展殚精竭虑。我能抽出时间在把我业务时间腾出来做自己喜欢的可能做到专业的事吗?
我对自己手上的公司并没有热爱,我肯定热爱的是通过这个公司的业务能够挣来的钱,哪怕某个时间挣不来钱,我也是因为看到具有挣钱的趋势才乐此不疲。所以在团队中所描述的事业梦想只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他虽然不算骗局,但可能并不是我想要达到的理想国。我的真正理想国在笔下,在书里。我无数次地自嘲:“入佛门六根不净,下商海狼性不足”,这个句话出现在豆豆的《背叛》里,看见那位诗人不甘于写作命运,勇于跳入商海,最后淹没在商海里——跳楼自尽了。我还很庆幸地认为,我在没有成为作家,没有成为诗人之前,我尝尽了走向商人路上的一路荆棘,在经商的路途上,我尝尽人性的丑恶与美好。如果我有机会进入佛门、进入艺术天地,我一定是在尘世中放下了一切。
我开始慢慢想起周国平《灵魂只能独行》书里所说的信仰之路,敬畏之心。也想起了舍得酒的广告词:“品味舍得”。舍与得,在钟丽缇版《色戒》里,活佛向佛主发问:“我没有得过,焉能知舍?”,但真的到了要放下所得到的一切时,才幡然醒悟——这也是我的幡然醒悟,我能放下吗?我甚至可能没有放下的资本。诚如我回答儿子的,过几年,等爸爸忙完上手的事。忙得完吗?这个自问,其实是“放得下吗?”
我可能已经放不下了,这么多业务社会关系的缠绕、牵绊,我放佛粘在一张蜘蛛网上早已奄奄一息了,没有被“吃掉”的我,只是因为“蜘蛛”没有觉得我是它的猎物罢了。试问有哪几个商人在经商的路上不是“血雨腥风”的?曾几何时,我变成了猎物,被捕猎者的锋利的爪牙掐住脖子,按在泥泞中,试图结束我的生命,分食我的肉体,但我依然险中解脱出来,继续藏匿在黑暗中,寻找猎物,而同时无时不刻、如履薄冰地防范着自己不要沦为别人的猎物。
接下去的日子里,我如果无法从厮杀的战斗里,放下屠刀,就无法拿起这宁静的神圣的笔。更无力面对前贤。
说来可笑,写作的梦想,从二十岁以来,就一直是我的梦想,我虽然没往这条路上走,一直没有启程,但我冥冥之中认为,迟早有一天,我真的背上行囊,欢欣鼓舞地大踏步走去,放下身后的一切。
为了孩子,为了家人,为了我自己,把那些该死的根本不值得珍惜的东西,都放下吧。
创业路上远比执笔路上掉队的人多,多得多。
那还等什么呢?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