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园林!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
■ 庞余亮
小城里有许多绿园子。
长江的水,长江带来的泥沙,每座园子都郁郁葱葱的,那里面有小城秘密而有力的呼吸,亦有小城秘密而有力的心跳。
寂寂的,静静的,总是宠着一层翠绿的薄雾。
有许多鸟从江面上飞过来,就不再返回去了,强磁场的,有魔力的园子。
那些绿的叶,那些红的花,那些黄的果,还有那个叫刘鲁平的老人。
老人是靖江水石盆景行业的播种者,他还是靖江兰花业的播种者,他完全配得上“传奇”这个词。
那年春天,因为《靖江老先生(口述史)》的计划,我决定把他当成第一个采访对象。老人在百蔚园忙活着。百蔚园是晚年的他和女儿一起建了十多年的园子,当初的当初,是一座废砖窑地。
说明采访缘由,固执的老人拒绝了我。他女儿解释说老人不想再说出他一辈子的风雨。想不到再次成为“记者”的我当面吃了闭门羹。我很是不甘,于是结结巴巴地说出我所能了解的可怜的兰花知识。
也许是是为了“拯救”对兰花如此无知的我,老人终于同意讲他和兰花的故事。我们的采访从下午两点一直进行到下午五点钟,前后有三个小时,老人讲话的兴致越来越高,他和兰花的初始,每年国庆菊花展览,水石盆景,树桩,园子……
在我的倾听中,那些兰花,那些菊花,那些盆景,那些园子,全是他珍爱和钟情的子民。
采访结束,老人完全信任了我,兴冲冲地带我去看他的宝贝兰花,有几盘兰花还系着鲜红的绸带,这是刚在全国获奖的兰花。
我看不出这兰花和其它兰花的区别,但肯定是有所不同的。这就是凡人和高人的区别,在凡人的眼中,是草。而在高人的眼中,它们却是高贵的解佩梅,就像老人一辈子从没有虚度的峥嵘岁月。
从兰花身边走出来,木桥边两棵奇特的花树吸引了我:不像是桃花,也不像紫荆,更不像红梅……
这叫菊花桃!老人说,你看它的花瓣像不像菊花?菊花是秋天开,而这是桃花。
过了会,老人又说:可惜到了尾花期,你明年过来看吧。
这是我和老人家的约定。来年春天,菊花桃开的时候,《靖江老先生(口述史)》清样应该出来了,可以请他审阅了,我正好再次拍摄一下很稀罕的菊花桃。
谁能想到呢,这年秋天,老人家就过世了。清样还是送到了百蔚园,菊花桃不在了,老人去世后,菊花桃也莫名其妙地萎掉了。
但兰花长得特别好,最好的还是因为老人而留在靖江的解佩梅。依旧在打理百蔚园的他女儿说,去年采访的时候身体就不好,那是他晚年说话说得最多的一天。
“平时他喜欢和他的兰花对话。”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在这座越来越葳蕤的园子里,是这个老人纠正了我的一个字的发音。
“这叫解佩,不是解(xie)佩,这兰花太名贵了,必须要一个男人解下腰间的佩玉才能换到。”
解佩!解佩!江边的这个百蔚园亦是老人解放在人间的一块好佩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