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与我的初心——河南省图书馆“百部经典”获奖征文

我从业养老的重要思想源泉一一浅议《孟子》

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也是河南省图书馆百年华诞。为此，该馆开展了一系列纪念活动。如:读国学百部经典征文。

谈及养老，世人或多忽视孟子的养老思想。按捺不住技痒，乃急就章。未料蒙众评委错爱，竟混了个二等奖。

现附拙作，以乞雅正。

《孟子》与我的初心

孟子，今人谁不知。他是紧随孔子之后的“亚圣”。

唐玄宗之前，孟子一直都是无名无份。那时的“亚圣”是颜回;那时的先贤祠内，排列了几十个人的尊姓大名，可唯独没有孟子两字。一切的改变，源于三个河南人。首先是唐代的韩愈(今孟州市人)，他率先提出孟子为孔子思想的传人，即此后人们所说的“孔孟之道”。再就是宋朝的程颢和程颐(今洛阳人)，在他俩积极鼓吹下，将孟子的地位给以飞跃性地提升。韩愈、二程的切脉，向世人精准展现了孟子最深遂的思想一一性善论、仁政。这才使得在1300年后，孟子配享孔庙，与孔子齐肩。

虽然，确立孟子的地位迟慢许久，却也告诉我们，万事不怕晩，就怕停止思索不去发现。

一、初知孟子

第一次了解孟子，是从“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开始的。我那曾当过红卫兵批判过孔孟之道的家父说，七十三指的是孔子活到过的岁数，八十四是指孟子的寿终年龄。意思是讲，过去养老，到了这个年岁，基本上是极限，该挂了。

古代中国只有五个皇帝寿超八十的。乾隆活到八十九岁，梁武帝是八十六岁。其它三个皇帝寿命均未过八十三岁。孟子所处时代远比这五人早了太多，医疗水平更为落后，孟子却能如此高寿。这使我对他来了些兴趣，就翻了一些书，以探其因，并小结如下:

从小注重环境对人身心健康的影响，如传说中的“孟母三迁”。倡导仁义礼智信，德由积善而成，使仁者寿。四处游说，周游列国二十年，疲心志劳筋骨，健体强身。七十古稀，授课之余著书立说，有所精神追求，勤于用脑，智者必寿。

想来，孟子颇得养老要旨，体会多多。

二、发现《孟子》

大学时我的专业是医学。医学院有个传统，基本上第一课的内容，就是先学希波克拉底的誓言。它产生于公元前五世纪一一公元前四世纪的古希腊。

细嚼希波克拉底誓言，其中不乏封建行会和迷信的色彩。那么，号称有着悠久历史圣贤倍出以德育人的中国，难道同一时代，就没有涉医更精彩的论断吗？

找！

孔子大约与希波克拉底共为同一时代。很遗憾，他没有关于医德的专门论述。只是提出了“仁”的思想。

再找！

孟子大约比希波克拉底小了一百多岁，他亦鲜有宏论。但他将“孔子世界”基石中的仁，发展为“仁政”。

掩卷而思，医院面对的各种疾病，其治疗的本真实际上是一个从“仁心”到“仁术”的全过程。仁者无敌，一个良医的职业生涯贯穿始终的就是孔孟所力主的一个仁字。

静下心来，颇感《孟子》经典。七篇十四卷看过来，在深佩仁政与精辩水乳交融之中，您会发现这三万余字，既没引用《周易》，也没引用《道德经》。您会发现他在讲“国计”之时，更多体现的是“民生”，而在民生论述中闪耀着的却是孟子的养老理念。

三、孟子的养老思想

孟子所处的时代正值乱世，诸侯争霸乐此不疲，官民以熙来攘往为乐。有感于自己从小丧父，慈母倍爱。孟子讲“君子有三乐……父母俱在，兄弟无故，一乐也;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离娄上》)孟子将父母双在视为唯此为大的乐事。乐:高兴也、愉悦也。但光高兴不行，要与仁相结合，将愉悦落实到孝行中去。这即“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离娄上》)强调仁的实质是待奉父母;义的实质是顺从兄长。这彰显了他事亲为大为第一大乐的主张。宋代民间多流传有“人生三大喜事”之说，即:他乡故知、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两个相比较，均为欢乐、均为三事，唯“君子”一词定义了二者的区别。

孔子曰成仁，孟子曰取义。孟子主张以生义为先，认为明白了自己生存的意义才能上升为以仁待人。他说:“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离娄上》)从养老角度上讲，孟子所言“安宅”，即安居。不能总唱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不能总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孟子养老“正路”的认识，首先强调从物质上的“养口体”，对老人的关切，要先满足老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条件。孟子没有马斯洛需求层次论那么抽象，他具体明白地说“颁白者不负载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梁恵王上》);“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饱。”(《尽心上》)显然这些也都属“安宅”的衣食口体之养内容之一。

在对老人物质赡养之外，孟子着重提出精神赡养。注重关心尊重老年人精神生活，满足其精神需求，不过那时还没此词，他用了“养志”一词。

孟子举了祖师之例:“曾子养曾皙，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余，必曰:‘有’。曾皙死，曾元养曾子，必有酒肉;将彻，不请所予;问有余，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事亲若曾子者，可也。”这一正一反，赞扬的是曾参对父亲曾点“心志”之养，不无否定的是曾元对曾子仅是养“口体”。您看，以“曾子杀猪”为著名的育儿教育还是尚欠周全。

古人将养老分为三个层面，不知是否为受孟子的影响，其后，汉代《盐铁论孝养》说得更清晰:“故上孝养志，其次养色，其次养体。”养志，即奉养父母时能顺从其意志，这或也是对孝顺的“顺”又一不同的表达。体现的是尊重双亲心愿，不忤其志，助志实现。

孟子认为养志并不难，关键是否想干、真干。他在《梁惠王上》形象比喻:让一个人把泰山夹在胳膊下跳入渤海，这人肯定会说“我做不到。”这是真做不到。但要一个人为老年者揉揉胳膊，这人又说“我做不到。”这实际上是不愿意做，而不是做不到……尊敬自己的老人，进而把这推广到尊敬别人家的老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爱护自己的孩子，进而推广到爱护别人家的孩子。照此理去做，就如同在手掌上转动小东西那样容易。

《孟子》开篇第一段，是梁惠王问孟子“何以利君国”。孟子答“只要有仁德和义行就足够了”。同时，他还将曾参的"家齐而后国治"的思想予以发扬光大。他在《梁惠王下》中讲:从前周文王治理歧地时，只抽农民九分之一的税;其关卡和市场只稽查而不征税;湖泊池沼不设禁捕令，惩处罪犯不株连妻小。周文王实行仁政，优先考虑地是鳏寡孤独。孟子还讲:所谓西伯善于奉养老人，就在于他规定了老百姓的田亩宅地，教育大家载桑养畜，引导他们妻儿奉养老人们。这些著说，向世人阐明了如此内在关系，安顿了老人，也就安顿了人心，也就天下归心，就容易拥有天下。它由浅入深释析了家齐、国治、天下平的哲理。

春秋战国阶段，是中国第一次异彩缤纷、思想最活跃的时期，诸子林立群起，纷纷著书立说，而系统集中阐释养老的，孟子当属第一人。他说的老吾及老成了后世儒者神往理想社会的标准之一。

我在想，孟子和弟子合著《孟子》时已是七十余岁的老者。那时他的双亲也早仙逝，并不须为他们养老了。正是基于“老吾及老”和“仁政”的思想，所以他才不厌其烦从不同角度，谈及“口体养”、“心志养”的“正路”。其著既是记录孟子政治观点和言行的汇编，也是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养老精神财富。个中思想至今还对今天严峻的养老现实，有着现实指导意义。

四、我的初心

大学毕业后，我先是在国内从医。先前所自学《孟子》中的养老思想，恰如蒙学一直萦绕于心。我的父亲和叔叔都先后在劳资人事处负责离退休工作，我的姑姑在新加坡养老医院长年勤务。忘不了他们常说:中国平均每—分钟就有一人退休，中国是未富就跑步进入了老龄社会……

放眼亚洲，日本是最早成超老龄社会的国家。他们的人均寿命名列各国前列，其养老的先进经验更是令人瞩目。于是，我自费来到日本。考取了社会福祉专业，成为当年日本久留米大学此专业唯一被录取的外国留学生。

回国后，本着“让天下没有难做的养老”之心，我和几个伙伴成立了安睿福祉公司，主要服务对象是全国各地的养老项目：机构养老到养老地产、康养综合体等。数年来，我们在国内完成了近四十个养老项目。其中有两个项目还成为国家发改委、民政部第一批全国养老服务发展典型案例，予以向全国推广成功经验。目前，已建成的养老项目占地总面积达8071.7亩，项目累计总投资127.26亿元，总床位数29817张，总建筑面积为239.2万平方米。

一个人少年时期所读的书，足以改变他的一生。我愚拙。直到青年，才有了初心。好在有《孟子》的加持，终有毕生奋斗方向。——那便是：

“为鳏寡孤独皆有所养而奋斗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