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太情史 《儒林外史》中最欢乐的故事
《儒林外史》是一部描写明清时代知识分子的小说,除了深刻再现各阶层读书人的心理与生存状态之外,亦表现出浓郁的市井风情。小说中的女性人物不多,但都各有性格魅力。尤其是一位来自市井、却深受官场氛围濡染的“王太太”,她的故事最是生动有趣,她的情史无比曲折丰富。在风雅的儒林世界中,竟是活出了另一种风采和姿态,成为小说中的欢乐担当。
1、胡家女孩的梦想破灭,初家竟为妾
王太太本姓胡,父亲是南京布政使衙门中的一个小吏,人称“胡偏头”。虽然小吏不是官,但却是一项世袭的职业。他们协助官员处理政务,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有形无形中拥有很多权力。
虽然是小吏的女儿,但胡姑娘却生得开朗漂亮,深受父亲宠爱,养成了骄傲泼辣的性格。并且,因为从小在父亲身边,胡姑娘见惯了来往的官员富人,他们有文化有身份有地位,居于社会的上层,让人羡慕向往。
所以,胡姑娘一心想嫁入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家——当然不是做妾,而是要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太,改变自己的阶层和命运。
无奈还没等胡姑娘长大成人,宠爱她的父亲便去世了。她的哥哥是个纨绔,每日吃酒赌钱,家境一天天败坏下来,后来竟然将世袭的小吏都卖了换钱。这样的哥哥,当然不会在乎妹妹的前途未来。胡姑娘17岁那年,有个来姓的富裕人家,听说她长得漂亮,便将之买来做外室(妾)。 胡姑娘无法抗拒命运,但心中的梦想却不肯放弃。
那个时代,只有明媒正娶的正室才能被人称为“太太”,做妾的无论年龄老少,都被称呼为“新娘”。然而胡姑娘不甘心,非要来家的下人们叫她“太太”。谁要是叫她“新娘”,她就会骂人。好在她是外室,可以暂时自欺欺人。
然而好景不长,来家的大娘子知道了这事,这还了得?如此挑战自己尊严的女子,怎么能放过她?来太太也很厉害,她直接打上门来,将胡姑娘打了“一顿嘴巴子”,随即将她扫地出门。
胡姑娘的第一次婚姻结束了,很是灰头土脸。
2、有志者事竟成,再嫁终成“王太太”
胡姑娘出嫁受挫,而且还遭受了一番荼毒,越想越委屈憋气。然而,她是小吏的女儿,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对富贵尊严的生活从未放弃追求和努力。她也不是被封建礼教毒害的女子,没有什么“女子从一而终”的念头,她对再嫁并不排斥。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她再嫁成功,嫁给了一个候选州同王三胖。虽然是续弦,且年纪大他很多,已经有了成年的儿子和女儿。但这“候选州同”是有做官资格的,算是士人阶层,终于圆了她从小的正妻梦,“王太太”成了她名正言顺的称谓。
大概是第一段失败的婚姻给她太多的伤害,再嫁的王太太已经性格大变。她再不是那个逆来顺受、被人荼毒的女子,她变得十分泼辣张扬,
她在王家开始作威作福,时常对王家儿子、媳妇、下人等非打即骂,摆足了太太的威风,让王家都很厌烦她。不久,王三胖一病去世,王家人怀疑她私藏了金银财宝,便合伙进来搜抢。这王太太既狠又果断:
“预先把一匣子金珠首饰,一总倒在马桶里。”
谁能想到这个地方啊?大家搜来搜去没搜到,便让王太太得了理,开始大哭大喊起来。她是小吏的女儿,知道怎么能够胜利。随即又跑到官府告状,说继子不孝,威逼继母。于是县官将一些王家的房子产业分给了王太太,让她自己另过。王太太一战成名,得到了一个“胡七喇子”的外号。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相比狼藉的名声,房子和金银财宝都是实实在在的,还有一个“王太太”的称呼,她真心觉得这样很好。
3、三嫁再度被骗,人生多少真实与虚幻
时光荏苒,转眼七八年过去了。王太太守着二次婚姻分得的财产过日子,渐渐有点坐吃山空的感觉了。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想给谁守节,便希望再嫁。无奈“胡七喇子”的名声已经传扬出去,她又不肯委屈自己,还想做“太太”,当然婚事也很难成。
正在这时,她遇到了开戏班子的鲍廷玺。鲍廷玺本是鲍家的养子,原配已经去世。养母不太喜欢他,便是听说了王太太的泼辣名声,也不在乎,执意为他说了这门亲事。
王太太这边呢?媒婆骗她说,鲍廷玺是个“武举人”,家资富饶,又没有公婆,条件特别好。王太太虽然有主见又厉害,无奈到底少了一分见识,竟然轻易就受骗上当了。
等到嫁过去,她才发现,原来这人就是个戏班头头子,既没有钱也没什么身份地位。王太太得知真相,当即气得昏了过去。好容易醒来,又
“大哭大喊,满地乱滚,混散头发;一会又要扒到床顶上去,大声哭着,唱起曲子来。原来气成了一个‘失心疯’。”
正在这时,媒婆来贺喜,王太太一眼看见揪住,
“把他揪到马子跟前,揭开马子,抓了一把屎尿,抹了他一脸一嘴。”
简直又是一场马桶大战,王太太威风不减当年。
然而再怎么不甘心,这场婚姻都已经是木已成舟。王太太这“失心疯”一病两年,请医服药花了很多钱,王太太从王家带来的陪嫁基本都花光了。鲍老太太越加嫌弃这个养子和媳妇,便分给他们20两银子,分家另过。
鲍廷玺带着王太太只好租房子过,又没钱弄戏班子,坐吃山空,很快就没钱了,王太太也没钱吃药了,病也渐渐好了,不过还是不甘心,时常在家哭泣咒骂。
再后来鲍廷玺遇到一个失散的亲哥哥,做了官员的幕僚。王太太眼见这个大哥混在官场,很有体面,顿时开心起来,买茶买果子,殷殷款待,仿佛又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然而大哥很快去世,王太太的喜悦化为泡影,人生多少真实与虚幻啊!
王太太的故事不过是儒林长卷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作者在漫不经心之间,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如此生动、真实的市井女子。从胡姑娘到王太太,再到“胡七喇子”,她的姿态不太好看,人生也并不成功,但却屡败屡战,对梦想和尊严有着执着追求。在那个时代,她没有办法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阶层和命运,唯有通过结婚嫁人来实现。她的三段情史都充满娱乐性,是小说中的“绯闻女王”,让读者忍俊不禁,也情不自禁感慨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