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作家」陈淑彦 ‖ 记忆深处的端午节（散文）
记忆深处的端午节
文/陈淑彦
这几天，每次路过农贸市场，看到里面摆满的五花八门、品种各异的粽子和色彩斑斓、琳琅满目的节日用品，我就知道，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又快到来了，我似乎隐隐听到了它的脚步声。我的思绪顿时也随着这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飞向了我记忆深处儿时的端午节。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每当进入了农历四月末，妈妈便开始张罗着为我们做用于端午节的七彩线和包粽子的准备了。所谓七彩线，就是把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的线拧成一条彩绳，然后在彩绳上挂上用彩线做成的篦子和用红布缝制的非常漂亮的小荷包、小葫芦之类的东西。四月三十的晚上，就把这些东西放到室外，让它们都沾沾露水。第二天，即五月初一的早上，妈妈就给我们大大小小每个孩子的手腕和脚脖子都拴上一条这样的七彩线。到了端午节那天早上，当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妈妈又急着把这条七彩线从我们的手腕和脚脖子上取下来，扔到马车走过的车道沟里，让来来往往的马车碾压。 其实我们是非常喜欢戴七彩线的，觉得戴上它很漂亮，很自豪。所以，当妈妈要给我们取下七彩线，把它扔到车道沟里时，开初我们一个个都极不情愿，不舍得呢。但妈妈说，只有这样做，小孩子才能驱病避邪，防止五毒近身，免遭蛇蝎类毒虫的伤害，健健康康地度过这个夏天。那时的我们年幼无知，觉得妈妈的话肯定是不会错的，于是我们只好忍痛割爱了。年复一年，每到端午节，我们这些小孩子都要戴上这样的七彩线，然后又被妈妈取下来，扔到马车走出的车沟里。 在中国的传统节日中，端午节可谓是春节过后第一个有着重要意义的节日了。尤其是那时候，虽然生活十分贫困，但一到端午节，再怎么穷也要想办法吃上一顿粽子，改善一下生活的。因此，别说我们这些嘴馋的小孩子天天在念想着，大人们同样也在期盼着它的早日到来。你瞧，离端午节还有好几天呢，家家户户就在商量着今年去哪里采摘粽子叶了。 在我们这个地区，那时采摘的都是芦苇叶，也就是用芦苇叶包粽子。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就曾经跟随着我哥哥和附近的其他小伙伴们去采过芦苇叶。那是个叫蒲草沟的地方，在我们家的西边，要走十多华里路呢。天还没亮，我们一群小孩子就提着篮子，兴高采烈地出发了。走啊走，感觉好远好远，太阳都出来了，还没见到芦苇的影子。又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有说有笑的声音，时断时续地，应该快到了，我们想。于是大家精神为之一振，一路小跑着，朝前方奔去。 走拢一看，哇，前面好大一条河。河岸蜿蜒曲折，河水碧绿清澈，煦暖柔媚的阳光洒在河面上，给河水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河边水浅的地方，长满了大片大片的蒲草，这或许就是这地方叫蒲草沟的缘故吧，我心想。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我们要找的芦苇，竟不是长在河岸边，而是一块宽 阔的比岸边其他地方要低很多很多的沼泽地里。一丛丛芦苇碧绿青翠，密密麻麻，几乎统治了整个沼泽地。它们随风舞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涌起阵阵绿色的涟漪，咋一望去，仿佛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洋。“海洋”里，已经有不少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正一边说笑着，一边采摘着芦苇的叶子。 我们欣喜若狂，一头扎进茂密的芦苇丛中，快速地劈下一片又一片芦苇叶子，不一会，我们每个孩子手里都攥着一大把苇叶，篮子很快就装满了。于是，我们去到河边，用清清的河水洗了一把脸，又洗浄粘在鞋帮子上的泥巴，然后哼着儿歌，像凯旋归去的将军一般，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在人们的企盼中，端午节终于到来了。端午节的头一天晚上，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包粽子，我们家也一样。我们围坐在妈妈身旁，看着她忙这忙那：将浸泡了一整天的糯米用清水淘洗两遍，沥干水分，放到饭桌上边，再把同样浸泡了一天一夜的苇叶一片一片地清洗干净，剪掉苇叶的尖端和尾部。一切准备就绪，妈妈就开始包粽子了。我们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妈妈先将两张苇叶叠放在一起，用勺子把糯米舀到苇叶上，两手分别捏住苇叶的一端，再往上折叠在一起，把里边的糯米四下包裹起来，然后用备好的彩线将它捆扎紧，一个粽子就算包成功了。 妈妈的手很灵巧，她不仅包得快，而且包出的粽子棱角分明，大小均匀，形状很美。我看着包好的粽子，馋的都要流口水了，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多吃几个。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往窗外一望，天刚朦朦亮，然而浓郁的粽子香味就已经在空气中弥散开了。闻到粽子的清香，我睡意顿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看见妈妈已经在门楣上挂上了艾蒿、桃树枝、小葫芦之类的东西，以祈求一家人的平安，同时也把节日的气氛渲染得更浓烈了。 不一会，妈妈端来一大盆香喷喷的粽子，一小盆煮鸡蛋，还有一碟平时很难吃到的白糖，摆到了饭桌上。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围坐在饭桌前，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正想伸手去拿粽子和鸡蛋时，爸爸却摆着手说，“孩子们别慌，吃粽子前我先考你们一个问题，有谁知道端午节为什么吃粽子吗”？ 我那时还是个没上小学，懵懵懂懂少不更事的小孩子，而且又一门心思只在想着吃粽子，对于爸爸的问题我是一无所知。但我哥可是上高小的学生了，也许他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过有关屈原的故事吧，所以，爸爸话音未落，哥哥立即抢着说道，“这谁不知道呢，是为了纪念屈原呗”。爸爸对哥哥的回答很满意，夸了哥哥一句，接着又给我们讲述了端午节的由来。哥哥听后，趁机炫耀说，“端午节的由来有好多种说法，但是纪念屈原已经成为人们接受的主流。公元前278年，秦军攻破楚都，屈原眼见自己的祖国被侵占，心如刀绞。他挥笔写下了悲愤的《怀沙》绝笔诗后，在农历五月五日这天，怀抱石头，投汨罗江而死，用自己的生命谱写了一曲悲壮的爱国主义乐章。” 哥哥讲到这里稍稍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楚国的百姓原本就十分热爱屈原，敬佩屈原的爱国精神，听说了屈原的英雄事迹后，非常感动。他们担心汨罗江的鱼龙虾蟹啃食屈原的身子，于是自发地把饭团、鸡蛋等食物投入到汨罗江里，以保护屈原。后来人们又担心饭团被蛟龙吃掉，又想出用楝树叶包住饭团，外面用彩丝捆扎起来，再往后才渐渐演变成了现在的粽子”。
哥哥的讲述，深深地感动了我，使我第一次对端午节吃粽子有了初浅的认识，原来，这吃粽子竟然有着这么动人的故事和丰厚的文化内涵，我不由得为哥哥鼓起掌来。爸爸更是满脸惊喜，不住地点着头，拍着我哥的肩膀称赞道，“我儿子真不错，这书没有白读。”然后说，“好，现在我们吃粽子”！ 我早就等得直咽口水了，爸爸一发话，我急忙抓起一个粽子，学着妈妈的样子，解去拴在上面的彩线，剥开包在外面的苇叶，将颜如白玉一般的粽子蘸上一点白糖，咬一大口，哇，那味道真是爽极了，又香又糯又甜。我的心里也是甜蜜蜜的。我们一家人就这样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吃着粽子，我一直吃到额头上、鼻尖上都沁出了汗珠。那情景，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快乐幸福啊。 时光飞逝，世事沧桑。如今，人们大都富裕了，物资也丰富了，而对生活水平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不管是否过节，商场里品类繁多的粽子应有尽有，什么时候想吃都行，再也无需像我儿时那样，为了过端午节，早早地就要去张罗忙乎了。然而，端午节的气氛却越来越淡了，没有了盼望过节的那份激情与冲动，更没有童年时过节的那种韵味、乐趣和幸福感了。我常想，这究竟是好事呢，还是一种不该有的缺失和遗憾？ 也许正因为如此吧，因此，每逢端午节来临之际，那份儿时记忆深处的端午节的情愫，总是依旧带着岁月的甜蜜，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萦绕，久久难以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