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最真实的人:在杭州的秋天听许子东谈谈郁达夫
浙江24小时客户端-钱江晚报通讯员 竹嫄
作为“五四”新文学发展史上最负盛名和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郁达夫在小说、散文、旧体诗等领域均取得较大成就,尤以他的小说创作影响最大。
在中国文坛上,郁达夫是个另类。他惊人的取材和大胆的描写,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国文坛引起了强烈的震动,他以自我暴露的笔触,很好印证了“文艺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
在 20 世纪 20 年代的小说领域里,郁达夫是与鲁迅并称的“双峰对峙的两大家”。《沉沦》是郁达夫小说的成名作,也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其后的《春风沉醉的晚上》《迟桂花》等,也被认为是新文化运动以降小说领域闪亮的奇葩。
11月3日晚七点,由单向空间承办,许子东、李庆西和桑格格以文学的名义,召唤音乐表演、美酒美食还有书籍,在滨江亚朵S酒店分享自己与郁达夫的故事。
“毁三观”的郁达夫
许子东,香港岭南大学中文系教授,也是著名的郁达夫研究者。
生于浙江天台,早年求学华东师大,师从钱谷融,成名作《郁达夫新论》开启“新人文论”系列。在现场,他开玩笑说这是一本罕见的“不亏本的学术书”。
谈起他和郁达夫的渊源,他说一切都要源于他研究生的入学考试。
“我们的学院很罕见,考现代文学研究的时候,要考作文。我记得作文题目是给友人的一封信,副标题是谈谈现代文学。”那个时候的许子东还是一个刚读完本科的工科生,对文学还比较生涩。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写了第一次看郁达夫的感受。
“说实话,我那时候看完郁达夫,我就一个想法 – 这样都行?”许子东的诚实引得了到场读者们的会心一笑。确实,郁达夫的小说带有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他描写性,描写闷闷不乐,描写自我的生活,这在当时的中国文坛是非常罕见的。
桑格格坦言,在郁达夫小说问世后的数十年,她读起来依然觉得“毁三观”。
“中国最伟大的现代作家是鲁迅和郭沫若,两个人关系特别差,总是隔着文坛骂来骂去。但是我后来了解到,两人和郁达夫关系特别好。There must be some reason (总有其原因吧)。”就是这个原因,成为了许子东好奇郁达夫其人其文的一个开始点。
郁闷,就是郁达夫的苦闷
在许子东看来,苦闷、烦闷、抑郁都不足以形容郁达夫。郁闷才是。
“郁闷,就是郁达夫的苦闷。”
“只要谈到民族问题,他就苦闷。谈到性还是苦闷。所以我给郁达夫的关键词就是民族·性·苦闷,连起来就是民族性苦闷。”许子东观察到,今天的中国民众的烦恼依然还是这俩 – 民族和性。
郁达夫早期有部短篇小说叫做《沉沦》,讲述了一个日本留学生的性苦闷以及对国家懦弱的悲哀。该小说以郁达夫自身为蓝本,带有日本私小说风格。在这本书中,郁达夫畅述了留学日本时迷恋日本女人的故事,故事也刻画了主角因孤独、性压抑及对中国的矛盾情结所产生的复杂心理结构,轰动国内文坛。
“中国每年都有三万多起凶杀案。但是只要是中国留学生死在日本,网民就会特别的关注。”在许子东看来,中国的网民依然在数十年前就已经画好的圈子里逗留,和当年的郁达夫如出一辙。郁达夫的矛盾和孤独依然在我们的上空从未散去。
“现在的网络直播,漂亮女孩露露脸就有人打钱。”许子东说。在这个总是显得荒诞的时代,电子屏幕背后的看客依然在为了性和爱郁闷,只是这种郁闷能更直观得变现而已。
郁达夫和鲁迅
郁达夫和外国文学
读书的时候,许子东把郁达夫看过的所有外国文学都看了一遍。他总结说,郁达夫的文学灵感来源于四个国家 – 法国,日本,俄罗斯,德国。
“法国是卢梭。“在郁达夫的大胆、赤诚、自我审视中,我们能看到他和卢梭的艺术观是契合的,就像卢梭说的 – “艺术的理想是赤裸的天真”。
“日本是私小说。” 私小说是日本二十世纪文学的一种特有题材,往往会把个人从时代中割离出来,去讲小的东西,讲自身经验的东西。郁达夫深受这种文体的影响,他总是在小说中暴露自我,讲一些细节和微弱的东西。就像桑格格所说的,“不被故事所裹挟。”
“俄罗斯的话,是屠格涅夫。”许子东说,在俄罗斯文学中,我们总是能够看到对于国民性的探讨,这个和中国是相通的。只不过,中国人在找民族性的时候,塑造的一个形象是阿Q; 而俄罗斯人往往会塑造一个贵族,一个受西方影响,知道世界再发生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的贵族,是‘多余的人。”
在许子东看来,尽管郁达夫和西方文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和中国传统文学的关系更紧密,尤其是“青楼文学”这个分支。对他来说,游走青楼也是一种对自我的释放和排解,甚至是某种浪漫的追求。
在分享会的最后,各位嘉宾都各自挑选朗诵了郁达夫小说散文的段落。到场的不少读者也分享了自己最爱的佳句。
文学之夜在音乐、美酒、对话中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