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揭开的性侵故事：梦终究是梦 现实挡不住真相

自从去年10月好莱坞引领起“#MeToo”(反性骚扰运动)以来，劲风也刮到了亚洲，韩国日本以及中国也不断有人站出来自曝遭受性骚扰或性侵，而且领域也走出了娱乐圈，在政界、高校、文化圈均有案例，而最近在公益圈、媒体圈也接连爆了雷。虽然在中国，媒体和网络上爆出性骚扰事件由来已久，但在“#MeToo”的大思潮环境下，还是显得更加吸睛和震撼，掀起的讨论波澜也更大，而且这次站出来的人，也更集中更有名气。

如果说明星性骚扰粉丝、领导性骚扰员工、教授性骚扰学生，由于被害者声量小，那么这次公益圈的案例无疑雷声大雨点也大，因为公益圈往往是跟慈善、正能量联系在一起，从而被寄予了更多美好的期待，这层道德膜也被捅破了，人们的失望度是更高的。

公益圈乙肝斗士雷闯(“亿友公益”创始人)性侵女志愿者在23日引爆社交网络后，环保圈知名人物冯永锋(业内尊称其为“冯校长”)也被举报性侵南都公益基金会的女实习生和女员工，这两位目前都已发了声明认罚，而他们圈子里的人还企图护短，甚至称“不用在道德上谴责”。

一旦有受害者站出来发声，往往会引发连锁反应，因为后继者会从中获得勇气。

这种公开指控，也迅速蔓延到了媒体圈。24日，资深媒体人章文(中国百大公共知识分子)也被举报性侵女学生了，而且随后25日，著名作家蒋方舟(《新周刊》副主编)也公开指认章文曾对她性骚扰，著名记者易小荷(《南都周刊》主笔)、模特王嫣芸(当年因裸照引起轩然大波的“苏紫紫”)也曝光了章文性骚扰自己的事迹。章文不承认指控，还企图用“荡妇羞辱”的路子带节奏。作家鄢烈山(曾获全国第三届鲁迅文学奖)更是跳出来指责蒋方舟“很邪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5日晚间，女作家春树(20岁时就上过《时代周刊》亚洲版封面)也在豆瓣发文自曝曾被作家张弛、媒体人孙冕(《新周刊》创始人)性侵。

这些大佬纷纷被指控后，有媒体打出了这样的标题，《中国式“#MeToo”正在进行时》。

被言中了，26日下午又有中传的女生发文称遭教师谢伦灿性骚扰。

这么大的事，这么热的新闻，各路人马肯定都少不了发表意见和评论，我也看了不少，但觉得最敢说也说得最通透的还是“不加V”，对，就是那个以睡男人闻名的木子美小姐姐。

她的微博我没关注，但顺着别人的转评点进去看了下，太有料了，虽然她从当初浪尖上儿的人物到如今也是flop了，但犀利依旧啊。

她还提出一条倡议，“Metoo这事应该男的女的都搞，才是一种平权。你不知道，一个男人说出被性侵的经历，被骚扰的感受，比女人难多了，你们就不想知道他们经历的黑暗吗？说不定同病相怜。”

好了，说回电影。

近年关于性侵题材的电影越来越多，有热度的也不少，2013年韩国片《素媛》、香港片《圣诞玫瑰》、2014年台湾片《不能说的夏天》、2015年印度片《印度的女儿》、2016年法国片《她》、2017年国产片《嘉年华》。

今天说一部最近的，2018年的美国影片《信笺故事》。

本片的编剧、导演Jennifer Fox，也是影片的原型人物，影片改编自她13岁时写的小说《The Tale》。

片子伊始就是个开场白，“你即将看到的故事是真实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片中女主是48岁的Jennifer Fox(导演用了真名啊，有胆魄)，是个纪录片制片人，也在大学里授课，未婚，但有个交往6年的黑人男友，订婚也有3年了。

她母亲收拾储藏室无意间发现了她13岁时写的英语课作文，发觉其中透露出不可告人的隐秘往事，在母亲的推动下，Jenny挣扎着要翻开回忆的记事本，重新回望35年前的少女秘辛。

作文的开头写道：“我想以一件非常美好的事作为开头来向你们讲述我的故事，我遇到了两个非常特殊的人，我深深地爱上了他们，想象一个已婚的女人和一个离婚的男人，在亲密的友谊下分享彼此的生活，全心全意地爱着彼此，却还没有身体上的亲密接触，听好了，我是他们俩的一部分，我足够幸运，能够分享他们的爱。当我离开他们的时候，世界好像都分崩离析，我常常害怕会失去他们。”

Jenny的老师当年曾在纸张背面留下评语：“如果你写的都属实的话，我会说，你被成年人利用了。但很显然，你拥有了一个美好的情感充沛的由少女向女人绽放的过程。”

Jenny可能事后没看到，也可能当时没在意。

而现在，她要去寻找真相了。

Jenny出身富裕的犹太家庭，有四个兄弟姐妹，一方面她认为父母很难关心到她，一方面父母又管教很严，规定门禁、阻拦她自由交朋友，少女不敢反抗，但逆反心理让她记恨父母。

13岁的夏天她去一个农场学习骑马，遇到了骑术老师Mrs.G和田径教练Bill。

Jenny认为Mrs.G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人，Jenny被她的气场折服。

当时和Jenny一起学习的还有两个女孩Becky和Franny。

母亲帮Jenny上网搜索了Bill，获悉Bill后来成了著名教练，在体育圈名声很大。

母亲还帮Jenny打听来了Becky的现住址，Jenny前去拜访，在Becky忆往昔的话语里，Jenny惊觉由于时间太过久远了，又带了回忆滤镜，先前自己在回溯往事时甚至一度搞错了自己当时的年龄和情绪状态。

在她想象自己当时15岁的回忆里，Jenny和Mrs.G的互动充满暧昧，她想讲故事的心情是新奇而雀跃的，而拨正到实际当时13岁的情境时，她面对Mrs.G是紧张、羞涩但暗自羡慕，她想讲故事的心情是无奈而沮丧的。

Jenny通过社交网站和Franny取得联系，得知Franny在为Mrs.G打理农场，于是前往探访二人。

已经年迈的Mrs.G和Jenny记忆中的形象已相去甚远，Mrs.G对Jenny表示自己有很多悔恨，“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愿意改变很多事情。”

Mrs.G出生在英国农场，小时候就被送去了儿童之家(孤儿院)，现如今她的老公Dr.G患癌已久，她的儿子Ray也已在两年前去世(儿子不是Dr.G的，Mrs.G是二婚，据说第一任丈夫死于自杀)。

Jenny原以为Mrs.G早已和Dr.G离婚，熟料Franny说他俩这么多年一直很恩爱。

至于为什么Jenny会这么想，后面会揭晓。

Jenny逐渐回想起更多那个夏天的事。

Jenny想起Mrs.G第一次带她去和Bill吃饭，是她在参加模拟竞赛的马术表演获得奖章之后。Bill说他对Jenny有深刻印象，夸她有跑步天赋而且有勇气，还要她暑假结束后加入他的市田径队，还和她谈写作，鼓励她写信讲述故事。Jenny很开心，觉得寻获知音。

也是在这次就餐时，Bill告诉Jenny他和Mrs.G是一对情人。Mrs.G婚内出轨这么劲爆的事，他们就这么坦然地告诉了一个13岁的女孩，理由是“我们仨之间没有秘密，平等相处”。

Jenny因为觉得她父母的婚姻充满悲哀，倒是很顺畅就接受了眼前两人的不正常关系。

Bill又夸Jenny是个有灵魂的女孩。

分享秘密是拉近关系最快的桥梁，Jenny觉得自己被信任着，她感到骄傲，决心不辜负这份信任。

结束马术夏令营后，Jenny如约经常和Bill还有Mrs.G通信，Jenny尽诉她一个13岁少女的忧思，而他俩的回信总是表达理解和鼓励，Jenny在精神上更加依赖Bill和Mrs.G了。

暑假过完到了秋天，每个周五，Mrs.G会去接Jenny放学，带她回农场。

Jenny把这视为纯粹的幸福，宛如置身天堂，有种真正回到家的感觉。

Mrs.G带着Jenny去Bill家做客，瞒着Jenny的父母。

Jenny在家庭里找不到存在感，于是Bill诱导她站在父母对立面，“你的父母只是害怕这个世界，害怕生存，害怕自由，他们不能接受你在慢慢成长为一个女人，他们不会像我们这样看待你”，并给Jenny戴高帽子：“他们不像你一样勇敢，你一点儿都不畏惧生活”。Mrs.G则告诉Jenny要怜悯父母。

Bill顺势建议Jenny和他以及Mrs.G一起组建“我们自己的家庭”，建立在完全忠诚和爱的基础上。

13岁的小姑娘啊，被“坦诚相待、永不欺骗”的乌托邦情感关系洗脑了。

Mrs.G借故要回家做饭先行离开，Bill留下Jenny和他独处，Jenny可能急于证明自己很成熟，自己的生活自己做主，她答应了。

Bill投其所好，拿出诗集和Jenny分享，通过朗读诗句让Jenny放松，也进一步灌输“我们彼此了解”的意味。

Bill借担心Jenny可能会冷，拿来毛毯给Jenny裹上，然后穿着毛衣的他说自己也感到有点凉意，共用起了毯子。

Bill夸Jenny有内涵、很完美，“我想把你从那些愚蠢的年轻男孩中解救出来”。四十岁的Bill成功引诱13岁的Jenny褪去了衣衫。

Jenny现在的未婚夫Martin得知了Jenny在调查少女时期这件事。他很不理解，他认为Jenny是受害者，不应该再接触当年那些施害者，而应该去求助心理医生。

Jenny和Martin大吵一架，她此时完全不认同自己是受害者，她认为Martin不了解她——至少不是当年Bill让她以为的那种。

在Jenny的认知里，她把Bill当作她的初恋男友，只是这男友年纪比她大很多而已。

在回望的过程中，Jenny时常幻想以当下的自己和当年的自己，还有当年的Bill和Mrs.G对话，这种镜头语言让观众会有代入沉浸感，仿佛观影的自己也和Jenny一起，探究各人当年的心理动因。

13岁的Jenny瘦小胸平还内向，为什么Bill会选择她？因为她还没定型，因为她不够自信，因为她能接受灌输。

40岁的Bill当时离婚，生活缺乏激情，幼女的纯洁和无辜能激起他的男权欲望，也就是所谓的“养成”——把Jenny塑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Jenny爱上了Bill，她也认为Bill爱她。

Bill和Jenny做爱，没有表现得猴急，也是一步步引导，生理上无法进入对方身体，就先从心理上进入。

直到最后，Bill终于让Jenny见了红。

回忆起了这么多，Jenny仍困惑于当初Bill是如何看待他俩的关系。

Jenny求助于警探，获得了Bill现在的联系方式。

警探一听讲述，就知道是Bill性侵了幼女，并告知Jenny这种情况下Bill不会只对她一个女孩下手，肯定还有其他对象。

但Jenny现在想的并不是指控Bill性侵，她只是想搞清楚Bill当年是不是把她当爱人。

她想和Bill直接对话，但一直电话联系不上。

Jenny受了警探的启发，开始寻找当年可能的其他对象。通过查找资料、对比照片和询问Becky，她想起当年还有一个女大学生Iris在农场打工。

Mrs.G拒绝帮助Jenny深查往事，Jenny只能自己不断回忆啊回忆。Jenny想起来了，Iris也是Bill的情人。

Bill心里想的是建立一个婚姻之上的团队(自然他是做团队的King)，他误导少女认为打破规则就是勇敢。在和Jenny发生关系后，他进一步想让Jenny加入他和Mrs.G还有Iris，妈呀，玩4P啊。

警探帮Jenny查到了Iris的联系方式，并告知Jenny功成名就的Bill即将领取一个大奖。

Jenny和当了中学教师的Iris碰面，聊起当年事。

Iris也是经由Mrs.G的安排为Bill打理花园，被Bill领上了床，Iris也是认为她和Bill是谈恋爱，并且Iris和Bill、Mrs.G发生过3P的性行为。

Iris对Jenny和Bill当时也是恋人关系很震惊，对于Bill策划4P记忆模糊，但同时她也很清楚地告诉Jenny，在这种畸形关系中，Mrs.G并不是被强迫的一方，而“实际上更像是她把猎物带到了Bill面前”。

当年4P未能成行，是因为Jenny突然发烧呕吐，Jenny的母亲推掉了Bill计划的“去参加田径运动会实则去酒店开房”。

Mrs.G在教Jenny马术时说过，“身体记得所有的事情”。是真的，当我们潜意识里拒绝一件事时，身体会作出反应，即使口头没有拒绝，身体也会提醒脑子是拒绝的——就好像Jenny和Bill做爱后最常的身体反应就是去厕所呕吐，就好像Jenny在4P计划进行之前突然胃痛然后几小时后却自愈了。

13岁的Jenny感觉到Bill带给他的梦想，破碎了。

Jenny打电话给Bill，表示以后再也不想见他了，Bill哭着说爱她、求她不要离开他，Jenny还是挂了电话。

Jenny打电话给Mrs.G，表示要去牵回她寄养在农场的马(意即以后不再联系了)，Mrs.G只是回一句平淡的“好”就先挂了电话。

因为Bill哭了，因为Bill的挽留，Jenny自此在心理上认定Bill是真的爱过她，是她掌握了结束这段关系的主动，这段纠葛也就此留在了美的样子(加了情感滤镜)。

而实际Jenny没去想过，没有了她，Bill还会找其他女孩，Bill企图的一夫多妻仍会继续。

其实在此后的三十多年里，这个夏天发生的事对Jenny的影响是深远的，深到不自知。

长大的Jenny交往过很多男人，性关系变得随便，却享受不了性的最高级愉悦，也不信任长久的感情，48岁了还没有步入婚姻，不想(或不能)生孩子。

影片的尾声，Jenny在Martin的陪伴下，她杀进了Bill正在领取“卓越公民奖”的现场。

Bill抛弃了Mrs.G后已经和别的女人结了婚，但他的色魔因子犹存，在没认出Jenny之前就当众做出暧昧地不必要地身体接触，在Jenny自报家门后，他继续做了让Jenny不舒服的身体接触。

Jenny终于承认真相了，她爆发了。

一连串的质问，宣泄了她对Bill道貌岸然的不耻，也表露了她对这么多年自欺欺人的愤怒。

Bill落荒而逃，Jenny又去呕吐了。但这一次，她终于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了。

纵观影片，再结合现实中被报道的真实案例，我觉得有些关于性侵或性骚扰的争议问题可以被厘清和科普。

1、即使看起来出于自愿，但若未成年，即是诱奸，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是犯罪。

2、很多性侵者，都会将其行为包装成恋爱关系。即使被指控，也有退路。

3、很多性骚扰是在背地进行，但也有很多是发生在有旁人的场景，因为实施者并不惧怕，或者说习惯了。非自愿情况下，发生令对方不舒服的身体接触就是性骚扰。

4、没当众喝止拒绝，可能有多种原因，但不是实施性侵者洗白的接口，公众不能迷信位高权重者的道德自律性。

5、为什么当年没揭露，事隔经年又跳出来指控？这不是质疑举报者的，谁也不知道受害者在噤声的期间遭受了怎样的心理挣扎。人在对待哀伤和受难过程中会有5个阶段，分别是“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抑郁”和“接受”。不管隔了一两年，还是35年，只要敢站出来说出事实，就是勇敢的。

6、相比起暴力动粗的性侵，通过思想控制来达目的无疑更为隐秘和更有手段，《信笺故事》里Bill不断夸赞Jenny以此获得好感，不断给她灌输“崇拜痛苦和忍耐力”的理念，有点宗教色彩了，精神被钳制了，“献身”也变成了仪式。

7、很多被性侵者会幻想自己不是受害者，不然无法苟活下去。这一点在台湾自杀女作家林奕含的文学绝唱《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有例子，房思琪被老师迷惑、性侵之后，强迫自己爱上了这个强奸犯，因为只有假装成恋爱关系，她才能接受自己的遭遇，麻痹痛苦。

林奕含生前接受采访曾说：“这个故事折磨、摧毁了我一生。”

很遗憾，相比60后的Jenny最终自我救赎，90后的林奕含没能挺住。

8、 “受害者谴责”和“荡妇羞辱”现在俨然成了性侵者自辩或者帮性侵者开脱的利器，如果受害者打扮性感、情史丰富或者离过婚、参加过些酒局，就会被当成对性骚扰持开放态度，如果出声指控，就会被说炒作说谋财说居心叵测。

性侵或性骚扰这种现象，在人类社会可能永远不会杜绝。正因如此，如何预防和应对性侵，就应是一门常年开设的必修课。

国家层面赶紧开课吧，我们都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