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山水园林的创始人之一 谢灵运对园林中建筑的见解是这样的
建筑作为园林的支点和原点,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中国的建筑形式繁多,技艺高超。如果按照建筑的社会文化思想来分类,建筑大致可以分为名教建筑和自然建筑,这两种建筑甚至贯穿着整个中国精神的各个方面。名教建筑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就是维护封建统治思想和法治的建筑,如庙宇、官署、寝陵等建筑,这类建筑严格的按照封建等级制度来修建,是封建制度在建筑中的具体贯彻和体现。自然建筑可以理解为顺应天地之道、跟随自然本性而产生的建筑,为人们提供生活、栖息的空间和物质基础,并且随着社会和文化水平的发展,建筑更是满足了人们精神上的需求。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玄学盛行,建筑形式大多按照士人对于自然、生命、本真的追求而建。他们更加看重的是建筑的本质功能,将建筑与自然、人性联系起来,融于天地万物之间,从而体悟自然真性之所在。
谢灵运作为山水园林创始人之一,在他的山水作品中,尤其是《山居赋》中,有许多关于山水园林中建筑与自然的关系深入的探讨和分析。建筑的形式、功能等并不是作者注重的点,而建筑与周围环境的关系才是作者关注的重点。换言之就是建筑的美,主要并不是通过建筑本身自成体系的展现出来的,而是通过建筑与周围的山水、植被,与整个自然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呈现出来的。值得注意的是,谢灵运提倡是山居,那么建筑类型主要是山居建筑。山居建筑有它独特的风格。山居建筑追求天人合一的建筑观,作为欣赏风景、修身养性的场所,讲究与自然和谐共存。
谢灵运的作品中,涉及到室、馆、楼、斋等建筑形式。关于园林建筑的精妙论述主要在《山居赋》中。第一处是在祖父谢玄车骑山旧居的基础之上,自己动手扩建为南园。在《山居赋》中叙述道:尔其旧居,曩宅今园,扮槿尚援,基井具存。曲术周乎前後,直陌矗其东西。岂伊临溪而傍治,乃抱阜而带山。考封域之灵异,实兹境之最然。葺骈梁于岩麓,栖孤栋于江源。敞南户以对远岭,辟东窗以瞩近田。田连岡而盈畴,岭枕水而通阡陌。
这段引文可以看出,谢灵运追求“幽”的意境的园林美学。骈梁建在岩麓上,主要用于居住,孤栋在江源上,用于赏美景。南边的窗户对着远方的山岭,打开东窗,便是近处的田地。这里需要注意的就是关于山居建筑门窗的讲究。试看明计成在《园冶园说》中关于门窗的论述:“轩植高爽,窗户虚邻;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计成与谢灵运都对门窗所能产生的诗情画意深有研究。谢灵运观赏山水,人在屋中,视线通过门窗,赏尽天地美景,是何等的诗情画意。正如在《田南树园激流植援》中“群木既罗户,众山亦对窗”所讲,门窗对于山水风景的观赏,像打开了更深更远的天地,远方的精致被吸纳进视线之内。
这两座建筑直接扩建在了山水景色优美之处,与山水融为一体,方便了自己观赏天地美景,体现了他建筑设计注重赏景的理念。第二处是在北边山峰上修建西馆,“开窗对山,仰眺曾峰,俯镜浚壑”,在山下平坦开阔地带建筑东楼,“去岩半岭,复有一楼,迎望周跳,既得远趣,还顾西馆,望对窗户。”谢灵运在注中所讲,西馆周围从南到北全部是茂密的竹林,中间是溪涧交错纵横,水石竹林,岩岫隈曲,美好备至,可居可游。第三处是佛教影响而在山居中营造的净土世界,建造招提精舍,创造类似于布道之所,为僧人提供休憩的场所。《山居赋》中所述:“爰初经略,杖策孤征。入涧水涉,登岭山行。
陵顶不息,穷泉不停。栉风沐雨,犯露乘星。研其浅思,罄其短规。非龟非筮,择良选奇。翦榛开迳,寻石觅崖。四山周回,双流逶迤。面南岭,建经台,倚北阜,筑讲堂,旁危峰,立禅室,临波流,列僧房,对百年之乔木,纳万代之芬芳,抱终古之泉源,美膏液之清长。”这里可以看出在选址的时候原则是不用占卜凶吉,主要是以是否可以欣赏良好的精致和奇观为依据。他在面对着层岭的地方建立经台,倚靠着北山建筑讲经堂,禅师修建在陡峭的山峰上,在水面宽广逶迤的地方列僧房。也就是重视自然山水环境,以欣赏山水为主要目的,“择良选奇”成为山水园林建筑选址的原则。
以上所提及的这些建筑,与周围山水相融,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人居住其中,眼到之处是美景,心也随着美景得到洗涤升华,建筑结合环境创造出来的意境,逐渐发展成为山水园林美学中重要的内容。园林作为一个整体审美对象的存在,整体意境的生成需要园林中各个要素的相互协调相互生发,山水环境与建筑之间关系的协调、融合,配置花草树木点缀其间,从而形成一个完整的富有生命的园林景观;需要从宏观到微观的调配控制,要从宏观上把控,注意整体效果,这是造园活动成败的关键所在,而细微处的处理,虽对园林的整体意境不是决定性的作用,但对于园林艺术创作,是不容忽视的。园林的意境在相地选址之后,就必须掌握大局运筹帷幄,将心中美好的蓝图付诸实施,注入到园林的意境体现。
集中体现谢灵运园林思想的《山居赋》虽然并没有对造园过程完整的记录和描述,但是就园林建造完成后意境的整体生成情况,还是很精妙的。园林中的意境主要是由园林各个物质要素之间相互组合、作用、生发而产生的空间美感和精神美感。园林美最主要的因素就是由山水、建筑的融合,穿插着花木的配置这几个基本要素而形成的物质和精神的美。清代学者钱泳在《履园丛话》中指出,造园跟作文一样,要有章有法,前后要有呼应,切忌生硬堆砌杂乱无章。谢灵运选择了具有周员之美的山水地形作为依托,东西分别是太康湖和曹娥江;南面又有高大起伏的山脉,北面是会稽山环绕。山水的自然环境优越。
于是分别建立南北两居,因地理形制的关系,建筑比较松散,建筑虽然并没有形成独立的审美客体,但与周围的环境相得益彰融为一体,大有连接天地的通贯之感,且形式多样,激发了作者不少的诗情画意。谢灵运又在两居之间远距离的空间中,开发了不少弯弯曲曲的小路,就更增添了游玩的兴致,更增添了园林曲折幽深的趣味。始宁墅地广,而谢灵运的南北两居如此规划,山间的距离产生了悠长的美感,正如宗白华先生在《美学散步》中所言:“美感的养成在于能空,对物象造成距离,使自己不沾不滞,物象得以孤立绝缘,自成境界。”又栽培有许多花草树木,欣赏花的芬芳和美丽,采摘秋天的累累硕果,还有自给自足的菜园,田地里种植着各种谷物。谢灵运的园林美,付诸于始宁墅的营造中,并且营造得非常好,给后世文人士大夫提供了山居生活方式的典范,也为后世的山水园林和文人园林的发展提供了精彩的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