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华人集中营
“印度政府修订了《外国人法案》,该法案提到,如果一个人的父母或祖父母,来自与印度交战的国家,那么他也将承担一定后果。”——《The Deoliwallahs》
1962年10月20日,中国和印度间发生了一场边境战争,战事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一个月就告终。不过,对3000名生活在印度的华裔来说,苦难才刚刚开始。
在西隆(Shillong)、大吉岭(Darjeeling)、丁苏基亚(Tinsukia)和噶伦堡(Kalimpong)的华裔,匆忙中只带了一些必需品,就被赶上开往拉贾斯坦邦德奥利(Deoli)的火车。为期一周的车程,这趟列车载着他们去往当地二战时期留下的一个战俘营。
这些祖辈就已经迁居印度的华裔,操着一口流利印地语和英语,却成了贾瓦哈拉尔·尼赫鲁政府宣泄怀疑和仇恨情绪的出口。在印度政府看来,这些华裔来自和印度敌对的国家;但对这些华裔来说,家里几代人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印度早就成为了自己的家。
令很多人没想到的是,这些华裔被迫离家,一走就是5年。
《The Deoliwallahs》的作者之一Joy Ma,出生在德奥利的拘留营中,在她4岁半时,一家人才得以离开拘留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Joy在营中时,年纪尚小,对当时的印象很模糊。
回忆起年少时在印度的生活,Joy告诉志象网(The Passage),14岁那年,她第一次在谭格拉(Tangra)的中国城感受到庆祝中国农历新年的浓厚氛围,回到家中,她问母亲,为什么一家人从未去过谭格拉欢度新年,母亲叹息着说:“我们是在1963年1月25日被关押起来的,那天恰好是中国新年,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想庆祝新年了。”
本书的合著者Dilip D’Souza是一名印度记者和作家,直到2012年,他才第一次听到有关德奥利拘留营的故事。2017年,Joy和Dilip决定书写这些人的故事,通过亲历者的讲述,揭开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为了探寻隐藏在《The Deoliwallahs》背后的故事,我们连线了远在美国加州的Joy Ma,以及来自印度孟买的Dilip D’Souza,了解到几十年前的印度华裔生活。
图片来源:The Indian Express
给印度总理写信
志象网:请Joy和Dilip先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的职业和经历。
Joy Ma:我是一名作家和编辑,目前在旧金山湾区的科技公司工作。我喜欢读书、旅行,我有两个儿子,家里还有一条狗。我妈妈也和我们住在一起,直到现在,我们时不时还会提起在拘留营中的日子。
我写过一本有关于尼泊尔旅行的书,因为我哥哥住在尼泊尔,在尼泊尔旅行时,我还去爬了珠穆朗玛峰,但是只爬到了一半。我喜欢旅行,疫情结束以后,我想去走走丝绸之路,还有云南的茶马古道。我的祖父是一个商人,之前,他们会用骡子驮着货物从印度到西藏,我很想去看看。听说,现在仍然可以看到骡子驮着货物上山,就像18世纪时一样。
《The Deoliwallahs》作者Joy Ma
Dilip D’Souza:我在印度读的是工程学院,后来去了美国布朗大学,在那里获得了计算机科学学位。在美国做了8年的软件工程师之后,我回到了印度,一开始,也是在软件公司工作,那时候我开始写一些文章。
渐渐地,我发现我更喜欢写文章,就开始全职写作,到现在大概有15年时间。《The Deoliwallahs》是我写的第八本书,我喜欢政治议题,写过旅行文章、体育专栏、数学专栏,刊发在不同的杂志和媒体上。
《The Deoliwallahs》作者Dilip D’Souza
志象网:两位写这本书,是想让大家关注到这段被“忽略”的历史。能讲一下写这本书的具体原因,以及为什么决定合著吗?
Joy Ma:我是1963年出生在德奥利拘留营中为数不多的婴儿之一,那年大约有五个婴儿出生在营中。
在被抓入拘留营前,我父母是承包商,他们在西孟加拉邦北部,临近西里古里(Siliguri)的地方做生意。1963年1月25日,那天恰好是中国农历新年,我的父母被带走,关押在西里古里的监狱里,长达一个月。
这期间,陆续有更多的华裔被送到这所监狱中,他们大多从大吉岭或者噶伦堡等地方过来,凑齐了一批人后,再统一被送到德奥利拘留营。实际上,我的父母并不是第一批被送往德奥利的。
我们一家被关了很长时间,离开德奥利的时候,我已经4岁半了。长大之后,我妈妈,还有现已过世的父亲,会谈论那几年的生活。
包括我们家在内,那些经历伴随着所有被关在拘留营中的人的一生。我父母被送到拘留营中时已经不年轻了,在书里,我主要写的是拘留营中青年人的故事。
读完这本书,你就会知道他们都经历过什么。而写这本书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多数人从未听说过这段故事,印度的年轻人没有听过,老一辈的印度人不记得发生过这件事,书中也找不到这段历史。
而Dilip D’Souza就曾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当我决定要写这本书,我希望找一个合著者,能够带着外部视角来看当时的事件。2015年,我的朋友去德里举办了一部纪录片展映会,会上我第一次见到Dilip。后来Dilip到美国时,我们见了一次面,那个时候讨论起要不要合著一本书。
Dilip D’Souza:2012年,是中印边境战争50周年。有一天,一个朋友突然问我知不知道德奥利拘留营,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听到之后我感到很震惊。年底的时候,我造访了加尔各答(西孟加拉邦首府),还去了德奥利的拘留营。11月,我在《The Caravan》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叫做《害怕与遗忘:1962年印度华裔的拘留故事》(Fear and Forgetting: the 1962 internment of Indian-Chinese)。
德奥利拘留营 图片来源:Asian Review of Books
一些曾经生活在印度的加拿大华裔也读到了这篇文章,他们联系到我,其中也包括生活在美国的Joy。2015年,Joy和她的朋友们来到德里,做有关中国人在印度的纪录片《Beyond Barbed Wires: A Distant Dawn》的展映,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便也跟着一同参与了几场展映。
2017年,我听说50几位生活在加拿大的华裔,决定去位于渥太华的印度高级事务处(High Commission of India),递交一封信给印度总理莫迪,希望印度政府能够为几十年前犯下的错误道歉。于是,我也飞去了加拿大,和他们一同去了法院。
然后,我就去了美国加州看望我的亲戚,Joy住的也很近,我们再度见面后,最终敲定要写一本书。
志象网:在写作这本书的过程当中,和一开始的构想有变化吗?对两位来说,写作过程中有什么阻碍吗?
Joy Ma:因为我生在德奥利拘留营,所以我和这些幸存者们的经历是共通的。直到现在,他们仍把我当成一个小女孩看待。我熟悉这些人,他们说的关于德奥利的一切,都能立刻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Joy和她的哥哥 图片来源:The Indian Express
之前,我从妈妈那听到很多关于拘留营的事,从这些人的口中再度听到,内容大多相似。我们都曾生活在那个空间,所以我很理解他们表达的环境和文化。
这样,在故事塑造上就有着更好的连续性。我负责把这些人的故事编织起来,Dilip写他的部分,最后我们合作,把整本书串联在一起。
说到写作过程中的阻碍,多是回忆起那段历史时,我会感到痛苦。虽然我对拘留营生活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受访者谈到那些日子时,我对他们的恐惧和焦虑感同身受,要提笔写出这段历史,把这种情绪展露在读者面前,着实要下一个很艰难的决心。
转折点是在2012年,那年是中印边境战争50周年纪念,一位朋友问我拘留营的事情,我对他说,我不会写这类题材的文章。后来,我才知道,他其实问了身边的很多人,他知道我能接触到那些幸存者。我就为他的特别系列报道写了一篇文章,其中,我妈妈在拘留营中的故事,后来也收录在了《The Deoliwallahs》中。
就是在2012年,伴随着焦虑和恐惧,我迈出了一步,写了第一篇文章。
Dilip D’Souza:最终的成书和我们开始的设想是一样的。其实,在遇到Joy之前,我就想要写一本关于这个题材的书。但是,在接触受访者这方面,有一定困难,取得受访者的信任就是一个问题。先要找到这些人,而且他们要足够信任我,才会和我谈论当年的事情,这对我来说都是需要突破的地方。
后来,当我见到Joy时,她说想写一本书,而她又认识几位幸存者,这太好了。虽然我们写的内容有差异,但这两部分合在一起时,整本书读起来又非常自然、流畅。所以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设想,Joy和他们更共通一些,负责写他们的故事,而我更乐于去研究事件背后的原因,就负责历史背景部分。
因为我是记者,去挖掘一个事件,是我的工作。我也喜欢做调研、写长篇故事,而且这段历史非常吸引我,所以很难说写作过程中有遇到过什么困难。作为一名记者,困难就是工作的一部分。
写这本书时,我阅读了相关书籍,网络上也能查到很多资料,包括国家档案库的电子版资料,还有国会记录等。我还找到了几位退休军官,其中一位在战争时期成了中国的俘虏,他的故事又给我提供了独特的视角。
称得上困难的,可能是我为《The Caravan》杂志写文章,去德奥利那次,去之前那边的人向我保证可以进拘留营里看一看,但到了之后,他们又不让我进去,不过,这又为我的报道提供了另一个角度。
志象网:当你们为这本书进行采访、做研究的过程中,有什么事情让你们感到非常出乎意料吗?
Dilip D’Souza:像我前面提到的,非常多人,包括我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这让我感到很意外。
在我翻阅资料时,还有一件事也让我大吃一惊,Lal Bahadur Shastri是时任印度内政部长,后来他成为了印度总理。我查询一份国会文件时发现,在他担任内政部长期间,他曾去过德奥利拘留营。
当他返回国会时,人们问及德奥利的情况怎么样,他站在国会中央,回答说那些印度华裔在德奥利生活的非常开心,他们哪里也不想去,就希望留在德奥利。但Shastri在拘留营时,却给了印度华裔不同的答案,他向那些人保证,很快他们就会被释放。
这确实改变了我对Shastri的看法,我们生长在印度,读到的历史书中将他描绘成一位值得尊敬的人,知道他做过这样的事情,确实破坏了他在我们心中的“完美”形象。当我们深挖历史时,就会发现很多类似的事情。
Joy Ma:因为我的消息渠道大多来自我妈妈,当她告诉我一些事情后,我就会去查她说的准不准确。有一次,我们就谈到了Lal Bahadur Shastri,她说内政部长Shastri来过德奥利拘留营。我说不是,他是总理。我妈妈坚持说他是内政部长,后来我们还为此争执起来。
然后我意识到,在我们被关在拘留营里那几年,妈妈都不知道Shastri后来成为了印度总理,因为那时没有报纸、网络、电话这些东西。所以我们就去查阅,要确保所有的信息都是准确的。
因为很多事情都是从这些幸存者口中听来的,可能有人用印地语形容一件事物,这都需要我去多方查询资料。而且,每个家庭的境遇都不同,有的家庭被释放之后,过得还不错,但有的家庭的境遇很糟糕。听到这些幸存者的遭遇,让我很受触动。
志象网:一本书的篇幅有限,不能将所有的故事都包含进去,在写作这本书时,有舍弃哪些内容吗?
Joy Ma:从我这部分来说,我需要控制这本书中要报道的幸存者故事的数量,因为很多人的故事都具有极强的相似性。实际上,在拘留营的那段时间,并没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没有学校,没有娱乐消遣,一天当中都不需要做什么计划。
我删除了现在生活在中国香港的一家人的故事,因为可谈论的内容比较少。并不是因为有些事情敏感或是不好才没有被写进书里,只是很多人的故事太相似了。
Dilip D’Souza:因为我负责的是历史和政治背景这部分,而历史又像汪洋大海一般,没有尽头。有很多的视角、观点等其实可以写进书里,但又会让这本书变得非常冗长,读者不会想要读这样的书,所以我就挑选了一些我认为最有价值的内容写进书里。
其实有很多内容都没有写进书中,可能未来我会把这些写成另一本书吧。
跨越250年的迁徙
志象网:Joy,从拘留营中被放出来时你才4岁半,对当时没有什么记忆,在你成长过程中,你的家人讲到那段时期,都会说些什么?
Joy Ma:当我父母提到在拘留营中的那几年,他们总是讲一些有趣的故事,他们不会和我说那段时期的生活有多无聊,多绝望。但人们新到一个地方时,都会想要走出去,认识新朋友。但在德奥利不是这样,在那样一种绝望的环境中,人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好交流的。那种感觉就像新冠疫情带来的封锁一样,我妈妈甚至还对两者作了比较。
德奥利拘留营 图片来源:The Indian Express
在成长过程中,我的父母给了我们很多的爱,某种程度上,可能他们觉得对我有愧。我的全名是Joy Joy Ma,中文的意思就是双倍的幸福,他们希望我过的快乐,所以在小时候,他们只会告诉我那些快乐的故事。
我也不想让那段经历影响我的生活,活在阴影之下。我的父母在那段时间失去了一切,经历了很艰难的时光,但我意识到,只有把这一切倾吐出来,才能真正地走出阴影。很多受访者也有相同的感受,他们觉得自己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出口。
志象网:Joy,你家里的长辈最初是怎么来到印度的?早期是什么促使一些中国人到印度定居的?
Joy Ma:18世纪晚期,中国南部一些区域比较贫穷,家里人口也多,很多家庭都把儿子送出去工作,有的人去了美国,有些去了东南亚,还有一批人去了印度,我的祖辈就是在那个时期来到的印度。
说到去印度的故事,就不能不提鸦片战争。当时,英国人觉得国家在一些方面财政亏空,其中,就包括茶叶。之前,中国生产茶叶,而英国人很爱喝茶,花了大量的钱从中国买茶叶。英国想打破中国对茶叶市场的垄断,想要种茶,哪还有比它们的殖民地更好的选择。
于是,它们开始买茶种到印度种植,慢慢地,在大吉岭、阿萨姆、西隆等很多地方都产出了不同种类的茶叶,包括我们当时在印度生活的地方也是。最早,我的伯祖父到印度去做茶叶生意,一开始他是承包商,后来生意有起色之后,他叫上了自己的兄弟一起做,也就是我的祖父,后来就留在印度成家立业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来印度做茶叶生意,更多服务性的需求也产生了,像是买中国食物,把钱寄回中国的渠道等。来印度做茶叶生意的中国人大多会经过加尔各答,所以很多中国人在加尔各答做生意,算是为那些中国茶商提供支持。
这些到印度谋生的中国人绝大部分都是客家人,像我妈妈就是客家人,我爸爸是从广东省顺德那里来的。
Dilip D’Souza:我也是从Joy那里才了解,第一代的中国移民是如何来到印度的。我还发现了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情。有记录以来,中国人最早来到印度大概是在1775年至1780年间。其中有一个人,他搭乘的船在孟加拉失事了,后来他到了加尔各答,找到了英国政府的人在当地买了一块地。
有意思的是,在加尔各答有一个小镇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那里标记了埋葬他的地方,还建了一座小寺庙。每到中国农历新年,就有很多华裔去那里庆祝新年。
这都是令我意想不到的,对我来说,在这个小小的城镇里,像是找到了中国移民在印度的根。这段旅程,也让我从细微之处,更懂得了我的国家。
250年前踏上印度的一个中国人,仍被大家铭记着,并且还以他命名了一座小镇,这种历史是很令人着迷的。
志象网:Joy,你在青年时期就到了美国,之后定居在美国,很多人从拘留营中出来后,选择离开印度,他们为什么做出这种选择? 那些仍选择在印度生活的家庭,他们过的怎么样?
Joy Ma:我实际上是在德里读的大学,20多岁的时候来美国读研究生。确实是有很多在拘留营中人最后移居加拿大,大体上来说,移居加拿大后的生活更加开放和轻松一些。很多移居的人就会供养整个家庭。
那时候,如果有机会离开印度,大多都会选择离开印度,因为在拘留营中的日子并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而且被释放之后,在印度的生活也很艰难。这是他们选择离开的最主要原因。
而那些继续生活在印度的家庭,日子也不好过。在印度独立之后,有一条法律规定只有出生在某些年份之后的人,才可以拿到公民身份。
这就产生了一个四年的断层,在1947年至1951年间生的人,他们没有国籍,但是印度政府允许他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些人现在已经年迈了,每一年还要去加尔各答,领可以继续生活在印度的凭证。这也包括这些华裔,但到现在,他们已经完全同化了,有自己的生活,有谋生的手段。
Dilip D’Souza:我在阿萨姆和加尔各答遇到了一些人,我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两种情绪。一种是害怕,他们怕同样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所以很多人并不想开口讲他们的经历。
还有就是不解,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仍然感到困惑,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的后辈也有同样的困惑,我见过一位德奥利拘留营中华裔的后代,这些孩子现在20多岁。显然,他们没有体会过拘留营中的岁月,但他们问我,为什么印度要这样对我的中国爸爸? 他们的爸爸娶了一位阿萨姆女孩,但那年也被送到了拘留营里。
很遗憾的是,我也没有答案。人们现在仍感受得到那种背叛感,他们既困惑,又害怕。
等不来的道歉
志象网:Dilip,你查阅了很多的历史资料,算是从一个相对客观的角度来看待当年的故事,在《The Deoliwallahs》出版前后,印度人对那段历史时期的看法有什么变化吗?
Dilip D’Souza: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我们一直被灌输的思想是,中印边境战争的起因就是中国对我们的背叛。如果你随便问一个印度人,你对那场战争了解多少? 他们大都会说,中国人背叛了我们,他们攻击我们,在我们背后捅刀子,诸如此类。我们学到的就是这样的历史。
所以,当我听说德奥利拘留营时,我觉得要多查阅一些有关那段时期的资料。就像任何战争一样,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这一切不能简单的归结为孰是孰非。这也是我想在这本书中传递的。
在某种程度上,我想告诉我的印度同胞,人们从这本书中了解的,不应该只是当时有一群华裔被监禁。几十年过去了,他们还应该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这场战争。我们应该敢于承认自己犯的错误,战争中的两方,都有责任。
我认为每个国家,当然也包括印度,都应该一遍又一遍地回顾过去。这是我想要传达的。
志象网:有拘留营中的幸存者想要印度政府为当年的行为道歉,印度政府的反应是怎样的?
Dilip D’Souza:这本书出版之后,目前印度当局还没有什么回应。我一直告诉我的朋友,包括Joy,我对获得印度政府道歉这件事,看法并不乐观。
我认为政府应该对此有所回应,但我觉得他们不会这么做。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且还牵扯到国家声望,所以我觉得政府很难为此道歉。
Joy Ma:我理解。我们都希望能带来更积极的反馈,但如果我们所做的努力,能让这段历史不被大家遗忘,这也足够了。我们希望年轻一代能够了解这段历史。当人们读到这本书时,他们会发出感慨说:“这整件事简直太糟糕了。”这是我们想要的。
志象网:这本书目前在印度国内有什么反响吗?
Dilip D’Souza:因为新冠病毒暴发,这本书目前在社会上的关注度比我们之前设想的要低。等到疫情缓解之后,相信这本书会获得更多的关注。目前,我们收到了很多读者和媒体积极的评论,这是很好的事情。
还有人对Joy说,应该把书中的故事融合在一起,拍成一部电影,我认为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也许还能产生更深远的影响。
Joy Ma:我觉得能在中国以及印度的一定圈层内传播开来,或是超越这些范围当然更好,希望这段历史能够获得和二战期间,美国日裔拘留营一样的社会关注度。对我来说,能给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讲述这段历史,本身就是很棒的一件事。
目前,这本书只由印度出版社发行,希望能够被翻译成多种语言,让更多人看到。
志象网:这段期间,两位在忙些什么?有准备写其他一些感兴趣的话题吗?
Joy Ma:在写《The Deoliwallahs》之前,我写过有关于我妈妈的人生故事,现在要重新回到这个题材上,进行一些修改。
另外,我还在考虑写有关湾区的系列性短篇故事。美国加州吸引着各色人等,在这里有着多样性、不同的人、不同种类的工作。我想探索这些人的故事。
Dilip D’Souza:我之前有写过我爸爸的故事,和印度华裔的题材无关。他的人生很有意思,我就写了一本有关他的回忆录,但是没有得到很多关注,现在正尝试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展现出来。
因为现在还处在疫情期间,所以这段时间我主要在写数学专栏,每周发表一篇。
作者:刘荻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