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四百年：从周处之死 王戎装疯看西晋灭亡的必然性

本文是长篇系列文章《激荡四百年》的第13篇

不出所料，周处抵达前线后，司马肜和夏侯骏只给了他五千兵马，让他立即发动进攻，而齐万年却有七万人。

久经战阵的周处不愿做无谓的牺牲，对他们道：“敌我兵力悬殊，如果没有后援，必定失败，我死不足惜，却是国家的耻辱。”

在周处的坚持下，司马肜和夏侯骏确实给他安排了两个后援，分别是振威将军卢播和雍州刺史解系。

然而，卢播是司马的亲信，解系所部不过是残兵败将，真正披坚执锐的还是周处。

元康七年（公元297年）正月，在和夏侯骏的不断催促下，周处率领五千人向齐万年发起了进攻。

临阵之时，更奇葩的事情发生了。司马肜连早饭都不让周处的部下吃，就催促他出战，出战之后又切断了他的后援。

事已至此，周处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他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结局可想而知，周处全军覆没，以身殉国。

对于司马肜这样明目张胆的报复行为，朝廷没有任何处罚。自此以后，他们再没有组织过一次征讨，龟缩于长安拒不出战。

可想而知，周处之死对于前线将士是多么大的伤害。他们有理由问自己，我还值得为朝廷拼命吗？

七月，本已是千疮百孔的雍州和凉州再遭大劫，爆发疾疫。疾疫过后，又是大旱，秋稼严重受损。

在那个连地主家都没有余粮的年代，老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到最后竟然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

历朝历代，一旦发生饥荒，朝廷都会组织赈济，严禁出现易子而食等泯灭人伦的事件，但西晋不仅没有赈济，反而下诏放开骨肉相卖的禁令，明目张胆的鼓励百姓易子而食。

一个王朝没有责任感到了这种地步，还指望百姓为它效忠？那么，此时的朝廷到底在干什么呢？

九月，当雍州、凉州遍地饿之时，那个以清谈闻名于世的王戎又升官了，从尚书右仆射升任司徒，相当于丞相。

王戎是竹林七贤之一，年轻时嘴炮无敌，尤其擅长老庄之学，主张与世浮沉，无所作为，每天不是高谈阔论就是游山玩水。

除了王戎，西晋朝堂还有很多他这样的人，比如尚书令王衍，河南尹乐广，这些人全都位高权重，但没有一个干正事，每天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吹牛皮，要么在服药自嗨。

在他们的引领下，清谈成为一种时尚和为官的准则，如果有谁勤于政事，会被人笑话的，在他们眼中是俗吏。

难道他们看不到晋朝已经是危如累卵了吗？不，他们看到了，还比所有人都看得更清楚。

比如王戎，从司马昭时代起，就在朝中为官，西晋的每一次大事，他都是亲历者。

晋武伐吴时，王戎是豫州刺史，还亲率大军助阵，因功被封为安丰县侯。那时候的他，知人善任，意气风发。

但在经历了杨骏、司马亮、司马玮等接连的血腥政变后，王戎变了。尤其是看着司马衷这个傻皇帝每天坐在朝堂上，还一脸天真的问“何不食肉糜？”时，王戎抓狂了。

他深深的觉得，晋朝已经无可救药了，他越是认真做事，死得就越快。既然如此，我还不如装疯呢？兴许能多活几年。

在这样的心理驱使下，王戎的行为不难理解，干出了很多让后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比如半夜数钱，卖李钻核。

有司马衷这样的皇帝，还有王戎、王衍和乐广这样的高官，西晋的百姓还能指望朝廷吗？既然没有指望，他们只能靠自己。

一个王朝的灭亡，表面上看是从下而上，实际上是从上而下。要求百姓忠诚之时，先问问自己合不合格。

国家昏乱之时，英雄崛起之日，天府之国的蜀地，豪杰率先崛起。

东汉末年，张鲁统治汉中时，一支氐族人从巴西郡宕渠县迁至汉中的杨车坂，号称杨车巴，首领姓李。

曹操攻克汉中后，这支氐族人的首领李虎率众归降，被授予将军之职，迁居到略阳，又被称为巴氐。

齐万年叛乱之时，雍州和梁州流民遍地，为了生存，也为了躲避战乱，他们被迫背井离乡，前往巴蜀求食。

李虎的孙子李特也在逃荒者之列，但他的家境相对较好，流亡途中经常接济一些比他更可怜的穷苦百姓，得到众人之心，成为逃荒者的首领。

中国历代封建王朝，为了统治基础的稳定，一般不允许随意迁徙，西晋也不例外，更何况是流亡至统治基础不稳的巴蜀之地。

为了解决流民问题，朝廷派出侍御史李宓持节前往慰劳，同时负有监督之责，不准他们前往巴蜀寄食。

然而，李宓是个贪财之人，到了蜀地之后，接受流民的贿赂，上表向朝廷宣称：“流民有十万人，不是汉中一个郡可以救济的，如果往东去荆州，水流湍急，又没有船只。蜀地粮食储备充足，百姓富足，可以让流民到那里解决吃饭问题。”

十万人？看到这个数字，朝廷有些头疼。正如李宓所言，将他们送到荆州，确实有点难度。

但如果不管他们，可能成为叛军，朝廷将更加麻烦。想来想去，晋朝只好接受李宓的建议，允许流民前往巴蜀。

口子放开之后，从雍州、梁州前往巴蜀的百姓络绎不绝，不可避免的和当地人形成了冲突，也增加了不安定因素。

有赖于李宓的“帮助”，李特得以重回故里，路过剑阁时，他感慨万千，长叹道：“刘禅拥有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投降别人，难道不是因为才智平庸吗？”

同样的风景，有的人看出了一幅画，有的人看出了一首诗，但也有人看出了历史兴亡、风云争霸，比如李特。

李特的感慨，让随同逃荒的阎式等人惊讶不已，他们觉得，这个人以后可能是个大佬，开始倾心与之结交。

阎式没有看错，李特确实是个能人，只要给他一艘船和一阵风，随时可以乘风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