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地努力 最后活成了一个普通人
“小张,你来我办公室一趟。”领导来到张天立的办公区,脸色有些阴暗地说到。没等有人回答,就转身离开了。
坐在张天立身边的小胖子孙鹏,拍了拍张天立的肩膀,没有说话。
张天立也预感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估计是昨天递交的方案没通过,心想自己连着两个通宵的努力又白费了,无来由的烦躁起来,但还是快步走到了领导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得到应答后推门走了进去。
领导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开门见山地说:“客户给的反馈意见你到底看了没有?”他一手拿着张天立的方案,一边问到。
虽然感到有点委屈,但还是强作镇定,说到:“看了呀,我还专门找客户确认过,我理解的应该没有错。是客户不认可吗?”
领导把张天立的方案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说到:“根本就不用客户看,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客户明明说了少讲理论、空话,多做一些落地的方法,你再看看你这次提交的方案,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我看你工作也挺努力的,可是你得用心工作,不能光用力气。”
张天立有些疑惑,用了很弱的语气说到:“领导,我的方案确实有落地方法的呀,理论只……”
“行了!这个项目你不用跟了,后边的交给孟倩吧。”领导抢话一样,打断了张天立的应答,接着说到:“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等下再安排你别的工作。”
一连串的话语让张天立有点懵逼,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机械一样地站起身,走回了工位。
看着张天立失魂落魄的样子,孙鹏似乎有所感悟,但还是略带关心地问到:“咋啦兄弟,方案又得改呀?”
张天立好像回过神来了,但却十分平静地回答:“不是,这个项目给别人了?”
孙鹏一脸黑人问号,随即明白了,仿佛未卜先知一样,说:“给孟倩了吧。”
张天立疑惑地看着孙鹏,问到:“你咋知道的。”
孙鹏一脸过来人的意味深长的表情:“你来公司的时间短,也就欺负欺负你们这些新人了。我跟你讲啊,这个孟倩,其实是咱们领导的……”
张天立自打回过神来,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好像陷入了别的什么思考中,对于孙鹏讲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而且奇怪的是,他对于领导的做法一点都没有生气,也没有反抗的想法,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为什么能接受这样的不公平对待呢?
孙鹏再次拍了拍张天立的肩膀,话题也进入了尾声:“所以说呀,你的方案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要不然也不会交给孟倩。别怀疑自己,以后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张天立只是淡然地说了一个字:“哦。”
快下班的时候,孙鹏问张天立:“等下我跟强哥他们去喝点,走,一起去呀,放松放松,看你一天都失魂落魄的。”
张天立释然地笑着说:“没有,在想别的事。吃饭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好喝好。”
出了办公楼,张天立给自己的好朋友刘然打了一个电话:“下班了吗?整点呀?”
“哪?”
“来我这吧。”
“备好酒菜,哥一会就到。”
在地铁上,张天立站在门边,看着门玻璃里的自己,怔怔地出神,好像还沉浸在白天的思考中,没有出来。
刘然到的时候,张天立已经把酒菜摆在了小桌子上。刘然大马金刀地跨坐在小板凳上,惊讶道:“今天什么情况,怎么喝白的呀?”
张天立一脸严肃地说:“这不是最近咱们国家的经济情形不好嘛,而且世界局势也不稳定,我担心呐,发愁。”
刘然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盯着张天立,而且,他太了解这位兄弟了,从他打电话的语气中,就知道这小子一定碰见什么事了,所以,他并没有理会张天立的插科打诨。
张天立表情回归平淡,低声说着:“陪我喝点。”
刘然一脸鄙夷:“早这么说不完了。来,先满上,整一口。”
两人都咂一口酒,吃了两口菜。屋子里的氛围就像刚酿好的酒,在等待发酵。没有人说话。随后张天立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抽出来两支,递给刘然一根。
刘然顺手接过来,问到:“你不是戒了吗?”
张天立说:“之前戒是因为王萌萌不让抽,现在老子自由了,想抽就抽,她管不着了。”
两人点上烟,刘然拆台:“得了吧你,你倒是想让人家管呢。”接着问到:“说吧,今天啥情况?又是酒又是烟的。”
张天立先是端起酒杯跟刘然碰了一个,抽了一口烟,然后一五一十地把工作的事跟刘然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没有个人情绪,就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说别人的事一样。
刘然听完,说到:“就这?”
张天立说:“你先听我说完。你知道的,要是搁我以前的脾气,我肯定是忍不了,就算不直接骂他,也肯定会怼他一脸。”
张天立停顿了一下,调整了一下情绪,好像在回味自己从领导办公室出来的那一段心理状态,接着说:“可是我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点都不生气,甚至一点情绪的起伏都没有,好像不是我被欺负了一样。为什么呀?”
刘然看着张天立,也跟着问:“为什么呀?”
“你知道我从领导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吗?”张天立问。
刘然说:“想什么?”
“我在想,我在干什么呢?我不说工作上的干什么,而是人生意义上的,好像突然间不认识自己了。”
刘然说:“嗯,我明白。”
张天立接着说:“然后,我就回想毕业出来工作的这两年,突然有一种一无所获的感觉,又有一种,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我正坐着一个小木筏,飘荡在大海上,飘了两年,一个人都没见过,我声嘶力竭地喊呀,连个回音都听不到。我感觉自己好像迷路,我好像把自己给弄丢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也不知道该回哪去。”
在说话的时候,张天立一直微低着头,好像是在盯着酒杯,又好像是在看着另一个空间。
刘然看着张天立的表情,有迷茫和痛苦,有未退却的青涩,还有一双发红的眼眶。刘然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来,问张天立:“你想听道理吗?”
“不太想。”
“那先喝口酒。”
两个人端起酒杯,都喝了一大口。缓了一下,刘然说:“你还记得大三那年,老四过生日那次咱们几个一起去吃饭吗?”
“记得。”
“还记得那天你吹的牛逼吗?”
“……”
“那些才是你真正想做的,是不是?”
“……”
“老大说想带着李玲回老家,开个小超市,老三说想尝试写点东西,老四因为喜欢杭州,现在就在杭州工作,老六想读博士,现在读研的成绩也不错,导师也挺喜欢他的。”
刘然停顿了一会儿,问张天立:“为什么唯独你就不能面对自己呢?”
张天立面色痛苦,说:“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上了这么多年的学,熬了这么多夜,做那么多习题,顶着各种各样的压力,参加各种残酷的考试,谈恋爱,分手,工作,加班。我这么辛苦,竟然是为了成为一个普通人。我有点不甘心。”
刘然哂笑到:“呵!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是吗?你知道吗,之前有一次,我跟老大聊天儿,聊到你了。”
刘然吸一口烟,接着说:“最后我俩都觉得,你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只不过,是志存高远呢,还是眼高手低呢,我俩没有想明白。在我看来,你不会历经磨难活成了普通人,而是你对普通人的定义出了问题。”
俩人又碰了一次酒杯,一饮而尽又满上。刘然又点上了一根烟,接着说:“我曾经在一个小学四年级的作文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原文我忘了,但大概是:当英雄身骑白马进城的时候,我愿意当一个在路边鼓掌的人。一个小学生都比你活得通透。”
张天立的神色有所缓和,低声说:“我喜欢这句话。但我还是相当那个骑白马的人。”然后深吸一口气,像是小心翼翼地问:“要不?再说点大道理我听听?”
刘然深吸一口烟,面色骄傲地说:“哥就道理多。你想想,你现在才他妈多大呀,那就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刚抽芽的花朵,刚出生的毛毛虫。卧槽,刚才差点口误说成蛆。哈哈哈哈哈!”
“草!你大爷的,你才是蛆!”看着眉飞色舞的刘然,张天立的心情也跟着雨过天晴。
刘然正了正神色,平和地说:“你的路我们不能代你走,但是你摔倒了,扶你一把的能力还是有的,别怕哈,有哥呢。”
张天立双眼微红,问刘然:“二哥,你说我行吗?”
刘然没想到张天立会问这个,双眼突然也红了,然后激动地一拍大腿,坚定地说:“他妈的!肯定行!”
两人都放声大笑,然后,只聊风月,不问前程。
在今天的小屋子,有姑娘,有游戏,有诗,有远方,有烟酒,有小菜,有朋友,还有一匹不知道能否到来的白马。
第二天,张天立在跟父母沟通后,递交了辞呈。
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张天立收到了几个兄弟的消息,都是两个字“加油”。
他回过身来,面对着办公楼,发了一个朋友圈“这一场我认输。咱们再来过。”
然后深吸一口,下定决心,转身离开。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