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国学│读作爱情 写作……
有人曾说,太过经典的作品会抹杀后人的创意,因为难以望其项背,只能自叹不如。这句话,无数金庸迷估计会深有同感,因为《倚天屠龙记》又被翻拍了。
金庸剧的经典,是由精彩的原著与各版本演员的倾力演绎,所共同缔造的,朱茵的黄蓉、黄日华的萧峰,吕颂贤的令狐冲,陈小春的韦小宝,如今都已经成为一代人记忆深处的永恒。
且不论金庸剧的翻拍是否一代不如一代,《倚天》原作的结局,赵敏让张无忌一生为她画眉,这个场景确实曾让无数书迷动容。
早在先秦时期,女子就已会通过画眉修饰妆容了,《楚辞》云:粉白黛黑,施芳泽只。黛黑指画上青黑色的眼眉,后世文人中,也不乏以“画眉”入诗者。
李贺诗曰“今朝画眉早,不待景阳钟”;纳兰性德词云“微云一抹遥峰,冷溶溶,恰与个人清晓画眉同”;晏几道亦有词道“画眉匀脸不知愁,殢酒熏香偏称小”。
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朱庆馀的《近侍上张水部》,张水部就是老杜诗篇烧成灰,和着蜜水喝下去的张籍: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唐代流行十种眉。鸳鸯眉、小山眉、五岳眉、三峰眉、垂珠眉、月稜眉、分梢眉、还烟眉横云眉、倒晕眉
这首诗用词浅白,生动地勾勒出了一个含羞带怯的新妇形象。尾联“画眉深浅入时无”更是点睛之笔,新妇忐忑不安的心境一时表露无疑。
可这并不是一首情诗,而是一封自荐书。唐代科举考试中,礼部试不糊名,知贡举等主考官除详阅试卷外,有权参考举子平日的作品和才誉决定去取。
当时,在政治上、文坛上有地位的人及与主试官关系特别密切者,皆可推荐人才,参与决定名单名次,谓之“通榜”。
张籍回朱庆馀
越女新妆出镜心,
自知明艳更沉吟。
齐纨未足时人贵,
一曲菱歌敌万金。
因而,举人为增加及第的可能,多将自己平日诗文加以编辑,写成卷轴,在考试前送呈有地位者,以求推荐,这就是唐代科举独有的“行卷”之风。
这首诗中,朱庆馀把自己比作新嘉娘,将科举考试比作“见公婆”,将张籍比作自己的夫婿,最后一句“画眉深浅入时无”,便是询问张籍,自己的文章是否合主考官心意。
张籍看完,便回了一首《酬朱庆馀》,将其比作采菱女,大加夸奖了一番,以作酬答,朱庆馀由此名声大噪。
而朱庆馀请教的这位张籍,也写过一首让人男默女泪的诗——《节妇吟》: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首诗尾联也相当经典,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一句,想必曾引起无数痴男怨女的共鸣。
张籍主张维护国家统一、反对藩镇割据分裂的立场。这首诗便是一首为拒绝李师道的笼络而写的名作。
然后这首诗的全名叫《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李师道是当时的平卢淄青节度使,又有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权势可谓炙手可热。
中唐以后,藩镇割据,用各种手段拉拢中央官员,而一些不得志的文人与官吏也会投靠他们,而张籍就是李师道想要拉拢的一个中央官员。
面对李师道的笼络,张籍以《节妇吟》一诗作为回应,自比节妇,委婉地拒绝了他抛出的橄榄枝。
不管是爱情的哪种面貌,古人的爱情诗,很少有单纯描写儿女情长的,很多时候,爱情只是掩盖他们真实情感表达的外衣。明白这一点,也就很容易理解这些诗背后的含义了。
过去文人多借男女之情为题,含蓄地表达他们真实的主张,无论是对国家、对政治,还是对仕途,对个人命运的喟叹。
就好比辛弃疾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作为一心抗金的爱国诗人,这首诗里面是否也寄寓着他的爱国之情,不得而知。
这些诗词,披着爱情的外衣,内里的深意,却只有熟知历史和个人经历,才能参透。它们作为爱情经典被后世传唱,虽不是作者之本意,却足以见得其本身意蕴之隽永,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