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做个作家型的语文教师 如何?
近日,一篇《中小学语文教师百分之九十都应该回炉》的文章引爆了了全国中语界,作者叶开在文中批评了浙江省衢州第二中学语文特级汪啸波:“比如题目出得不错的浙江卷作文,有位特级教师写了一篇收到很多庸众欢呼的‘下水作文’,核心思想是‘我为苍生鼓与呼’。这口号听起来十分雄壮,极其豪情,但整篇文章读下来,没有对现实世界、普通生活的任何真正观察、描述、与反思。感觉只是读稿子,举手宣誓表演。”
“引爆”的原因不外有二——
其一:叶开作为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的作家,已经发表和出版长篇小说五部,作品语言风格独特,幽默有趣,被评论界誉为“上海的王朔,中国的拉伯雷”;作为语文教育的改革家对语文教材的研究与批判曾引发了全国性的巨大影响,出版的专著《对抗语文》《这才是中国最好的语文书》《语文是什么》成为风靡一时的畅销书,得到广大教师和家长的推荐。
其二:汪啸波为今年浙江高考作文题写的所谓“下水文”《愿为苍生鼓与呼》充斥着无病呻吟的“学生腔”,却“有大学的专家教授、中学的知名校长、立身一线的教学名师、教育界德高望重的杰出领导”大加赞赏,经叶开一批,揭示出一个潜在的危险问题:教育界存在着一个“作文界”,其对文章的评价迥然于文学界。
一言以蔽之,一个既是文章行家里手的著名作家,又是语文教育改革家的“双料货”,击中了中学语文作文教学的软肋:自娱自乐地将培养学生创造性思维的作文当成一门所谓“戴着镣铐舞蹈”的“技术活”。
这种“技术活”的特点是传授模式化作文的“秘诀”。
时下的高中作文教学几乎是清一色的“模式化”填充与捆绑——“提供些许材料,‘依葫芦画瓢’,一一填鸭,须臾成就。譬之如议论文:摆出引论、本论、结论之框架;给予‘凤冠’之典故、‘猪肚’之实例、‘豹尾’之警句,连接选择,两两相合,师有‘案牍’之劳形,生有游戏之意趣。”有体制下沾沾自喜于类似法术的某名家甚至打出了“作文秘籍”与“国培计划”旗号,声称:“10分钟茅塞顿开、思若泉涌,3天脱胎换骨、文笔流畅,7天有‘模’有样、跃然纸上……靠作文上北大,创造‘作文神话’。”
鲁迅早在1933年12月15日的《申报月刊》第2卷第12号上便以洛文之笔名发《作文秘诀》一文,针对有人讨要“作文秘诀”不无幽默地调侃道:“作文却好像偏偏并无秘诀,假使有,每个作家一定是传给子孙的了,然而祖传的作家很少见。自然,作家的孩子们,从小看惯书籍纸笔,眼格也许比较的可以大一点罢,不过不见得就会做。目下的刊物上,虽然常见什么‘父子作家’‘夫妇作家’的名称,仿佛真能从遗嘱或情书中,密授一些什么秘诀一样,其实乃是肉麻当有趣,妄将做官的关系,用到作文上去了。”
笔者从教40余年,近30年来主编过多本杂志,包括杭州师范大学的《语文新圃》,期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大凡应试绩效高的高中语文教师,大抵是些不通文墨的“低能儿”,而且“低”到令我这个舞文弄墨者难以启齿的地步,与其赫赫应试教绩形成巨大的反差。2008年初《语文新圃》有段时间误入“歧途”,为某应试教育书商编过两期中小学“名师”论文,审稿时的痛苦是“非人”的,在自己文字生涯里留下了难以抚平的心灵“创伤”。看那种文章,不知怎的,大脑总是处于抑制状态,眼皮子居然不由自主。
一个学生在当下语文热衷于应试的环境里,难能碰上一位善于舞文弄墨的老师,此绝非危言耸听。原上海凇江中学的韩寒语文挂红灯却写出了成名作《杯中窥人》,长春某重点重点中学的谷阳不及格的作文却结集以《不及格》名出版,石家庄第27中学的王小平厌恶应试退学却写就了畅销书《本领恐慌》……他们做到了一些大学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都做不到的事,反而被当作劣等生。
其实,叶开的文章虽然有点偏激,但出发点还是好的,隐含着一种迫切的真诚希望。回顾中国教育史,一些流芳百世的语文教育名家同时往往又是作家,此绝非偶然现象。千万别以“诗有别才,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术业有专攻,一心无二用”为理由,当个“笔盲”型的知识搬运工。
做个作家型的语文教师,如何?(作者 金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