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作品中的伞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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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郭一文
“水漫金山”的故事家喻户晓。但若你问人(最好猝不及防)这水漫金山究竟是怎么回事?得到的回答十之八九是:还不是那老法海心理变态,见不得人家夫妻恩爱?其实不然,追本溯源是由于一把伞。京剧《白蛇传》说得明白,妖精也有闲情逸致。白蛇、青蛇游览西湖,不巧遇雨,巧的是帅哥许仙灵隐祭扫归来,手擎雨伞一把,而更巧的是此人还是个“单身贵族”,又懂得怜香惜玉,临时充当起护花使者,这伞就顺理成章地做了媒人!后来白素贞与许仙拜堂成亲,香案的上方,便悠悠然悬挂着那把成人之美的雨伞。
从审美的角度去看,古典式的雨伞最为可取。这所谓的“古典式”就是油纸伞,线条流畅舒展,造形自然大方。竹制的伞骨密密匝匝,每一根都挺得笔直,共同支撑着一个规则的圆。伞面平坦,一直伸展到边缘,尽可能地多呵护些空间,雨点落下,如打芭蕉,清脆可听。不像现在市面上流行的钢骨尼龙伞清一色呈锥状,且“起伏跌宕”,扭捏作态,严严实实地把一颗脑袋罩在里面,持伞者局促不安尚在其次,更有甚者,顿觉“永无出头之日”。油纸伞在转动的时候,可以产生出一种眼花缭乱的美,若在雨中握住伞柄轻轻地旋转,伞骨的末端就会连续而均匀地甩出一串串水珠,叫人百看不厌。油纸伞出现在舞台上尤其好看,传统的戏剧总是尽量地利用这样的机会,不只是那一天许仙打的是这种伞,就连当年董永卖身葬父路遇七仙女,斜挎在他身上的也是这种伞。
伞给人的总体印象虽说是雨具,却可以“水陆两栖”,既遮雨又遮阳。如今现实生活中,男人与伞的关系日渐疏远,觉得它脂粉气十足,避之惟恐不及。而女同胞独具慧眼,知道它还具有另一种功能,故反其道而行之,有事无事提包里总藏着一把小巧玲珑的伞,她们在阳光下眼睛半睁半闭,似看非看,肩上懒洋洋地扛着一把细花阳伞,别有韵致,胜过穿金戴银。
伞出现在文学作品中,同样令人心动。台湾作家林枕客写过一篇《怕伞的姑娘》,说的是小两口和和美美,却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分手。妻子样样都好,惟独有个怪癖:雨中出门从不打伞,一碰雨伞即惊恐万状。而丈夫任性,她越是怕伞,越要叫她拿伞,想以此来纠正妻子的“恶习”。妻子只好屈从,可每次拿起伞必哀哭不已,直至昏厥。万般无奈,妻子只好申请离婚,理由是“饱受提伞之苦”。离异后的女人虽不再受到虐待,却郁郁寡欢,所幸在心理学家的帮助下,才重新找回了快乐。原来这女人幼年丧母,而继母狠毒(似乎古今中外的后妈都以折磨前妻的子女为赏心乐事),她小时候既没有胶鞋又没有雨伞,一天适逢考试,偏偏大雨滂沱,情急之下偷用了继母的伞,不料一撑开,里面竟藏着条蛇。从此她见伞就怕,久而久之居然又忘其所以。当她听见心理学家说,你也可以像常人一样拥有一把伞,简直喜不自禁。“她伸出发抖的手,握住伞,撑开来,她觉得那是多么新奇、安全、有趣的伞呀!她忽然感到一阵害羞袭来,急把伞儿遮住脸。”
台湾还有个叫陈启佑的作家,写过一篇《永远的蝴蝶》的微型小说,至情至性,传颂一时。有对情侣雨中上街寄信,信是男孩写给母亲的,说他下个月即要结婚。雨下得很大,而他们只带了一把雨伞。两人起先在街边躲雨,邮筒就在马路对面,仅咫尺之遥。女孩性急,说她一个人过去寄信得了,“谁叫我们只带一把小伞呢?”女孩微笑着说,她在撑伞的时候,伞骨渗下的雨点溅在了“我”的眼镜玻璃上。然而就在她横穿马路的当儿,车祸发生了,这女孩的一生“轻轻地飞了起来……像一只夜晚的蝴蝶”,于是“更大的雨点溅在我的眼镜上,溅到我的生命里来”。男孩痴痴地自责:“为什么呢?只带一把雨伞?”
制造一场悲剧的因素很多,怎能仅怨怪那把雨伞?且不说,作为故事中惟一的“道具”,在反反复复的咏叹中,这伞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