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华亭曲子戏剧本创作的选材情节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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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华亭曲子戏剧本创作的选材情节和语言
华亭曲子戏是元杂剧的孑遗,完整保留了我国戏曲艺术诞生、发展、融合、变异、成型等各个阶段的艺术特征,被誉为“中国戏曲艺术活化石”。
从目前搜集整理的80多个剧本看,华亭曲子戏乡土气息浓郁,大多取材于老百姓口熟能详的历史故事和普通民众的喜怒哀乐,主要以情节简单、剧情集中、语言直白的折子戏,赞颂真善美,鞭笞假恶丑,表达广大群众的生活情感和美好愿望。
曲子戏保护工作要深入开展,创作紧扣时代脉搏、贴近基层人民群众生活的新剧本是非常必要的。现就华亭曲子戏剧本创作的选材、结构和语言三个方面谈一些个人看法。
一切艺术创作,首先要做的基础工作就是选材。这一点戏曲艺术和别的文艺创作没有区别。作者的思想准备、艺术构思等前期工作,最终要落实和体现在对题材的取舍上。选取什么样的材料,就会决定作品的主题,划定相应的艺术表达形式,乃至所能实现的艺术效果。“功夫在诗外”,选材看似并不是直接的剧本创作,但却是对作者境界、功力、思维、眼光的集中展示和考验。选材不准、方向不对,无论后期如何努力,总是华而不实,甚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的作品根本不能谈及艺术魅力和艺术生命力。
一般而言,戏曲剧本创作的题材不外乎两大类,一类是历史题材,包括历史故事和神话传说;另一类是现实题材,包括英雄模范、百姓故事、市井传闻、奇趣怪事等等。不管面对任何题材,首先要坚持视觉创新,要用现代人的价值体系、思维理念、观赏趣味,力求角度独特、立意新颖,努力做到“新壶装老酒,老酒出新味”。特别是对于那些存在于老旧曲子戏剧目中压迫劳动人民、歧视妇女、传播封建迷信等情节和内容,一定要坚决革除和抛弃,不能再在新剧目创作中使其有任何思想残留和阴影。其次,要注重选材的典型性、代表性、独特性。浩若烟海的传统文化海洋,和广大人民群众丰富多彩的实践活动,是华亭曲子戏剧本创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材料源泉。在林林总总、纷繁复杂的人与事中选取符合艺术构思和思想要求的题材,需要作者具备一双去伪存真、淘沙留金,直指要害、洞察本质的“慧眼”。特别要把那些能反映一定核心价值,具有一定的共性和倾向性,又与众不同、“鹤立鸡群”的事件拣选出来,再用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三把“尺子”衡量,从中选取出群众喜闻乐见,能够寓教于乐的好材料。当然,选材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现实中那些人或事,直接能够搬上舞台,并充分具备各种戏曲要素的少之又少。艺术源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特别是戏曲艺术,更需要对来源于现实生活的“原材料”进行深度加工和浓缩、提纯以后,才能搬上舞台,并实现预期的艺术效果。
好比木工干活,选材确立了,就要根据选题和材料,对产品进行设计和构思,对曲子戏剧本写作而言,就是结构和情节问题。结构和情节,是形式和内容的辩证关系,二者密不可分,相互依存。剧本的结构指的是根据素材和作者意图,所进行的戏曲的构思。也就是说,在作者的思想和艺术意图内,设计人物关系、组织戏曲情节、安排表演场次等。
结构必须服从情节表达。从现存的80多部剧本看,华亭曲子戏主要以独幕剧为主,也就是折子戏。如传统剧目《天官赐福》、《秋莲捡柴》、《闹酒馆》、《双放牛》等,即使是像《白蛇盗草》等这样的“大剧”,也不过是“三出”。这是和华亭曲子戏剧情简单,便于传唱、演出的特征相吻合的,田间地头、农家小院,随时随地兴之所至,张口就来。若剧情过于复杂、篇目过于冗长,就提高演出成本,增大传播困难。昔日,曲子戏基本传唱于目不识丁的农民中间,剧目流传也基本依赖口传心授。
从创新的角度看,这种过于简单化的结构设计已经不能满足群众的观赏要求,在充分保障题材鲜活、情节曲折、剧情引人的前提下,华亭曲子戏剧本创作可以尝试结构的优化和拓展,逐步向内涵更丰富、信息更密集的多幕剧发展。这就要求创作者必须打破华亭曲子戏属于“地摊戏”的思维惯性,将曲子戏的表演空间、传唱形式向更加广阔的领域“掘进”。甚至可以在条件成熟的前提下,参考目前业已成熟的剧作如京剧电视剧《曹雪芹》、《佘赛花》、《忠义千秋关云长》等观众“点赞”度高,市场效益好的路径,考虑创作一些以华亭曲子戏为艺术要素的微电影、电视剧。在结构设计、剧目编排上,也可以突破舞台剧叙事讲求“直白、直观”的桎梏,在保持逻辑关系准确、兼顾观众思维习惯的基础上,综合运用现代影视剧、相声、小品等表演艺术中的“蒙太奇”、“抖包袱”、“设悬念”等手法,让剧情真正“活泛”起来,抓住观众的心。
华亭曲子戏经典剧目《研磨》里,演员“摇婆子”一出场就是这样一段道白:“云孔里的热头崾岘里的风,摇婆子的指头指断筋。别人家的恨不得掐死,自家的恨不得噙着。说心里话,噙在口里还怕牙挂着呢!”区区50来字的道白,将一个歹毒、狭隘、刻薄的婆婆形象活脱脱地呈现在了观众面前。而且语言风趣幽默、形象生动,立即就能调动现场观众的情绪,让人忍俊不住,捧腹大笑。
也就是这几句道白,集中体现了华亭曲子戏的语言特点:首先,善用方言。例如热头(太阳)、崾岘(山间豁口)、摇婆子(长相丑陋、心肠刻薄,喜欢刁难、整治媳妇的婆婆的代称)都是华亭方言中独有的词汇。其次,比喻巧妙。云孔里的太阳、山豁口里的风,共同的特征就是“毒”、犀利,了解这个自然现象的人就会身同感受,顺利联想到“摇婆子”种种个性特点。最后,就是语句简洁。华亭曲子戏传唱历史悠久,剧目和唱词经过长期积累、洗礼,和无数演唱者、观看者的千锤百炼,已经稳定和成熟。除过个别剧目演出的时候,一些演员会即兴发挥,编排几句道白、唱词与观众互动,但绝大多数剧目演出中,演员会严格按照剧本要求表演,绝对是“惜词如金”,多一字或少一字,都会破坏演出效果,甚至让熟悉剧目的观众质疑。
在华亭曲子戏发展的中后期,一些剧目虽然经受过文人的修改和美饰,有一些唱词或者道白有趋于华丽、严整的倾向,但这三大语言特征,依然顽强地存在着。这种语言特征,也是华亭曲子戏与其他戏曲和地方“小戏”相区别,形成艺术识别特征的地方。当然,华亭曲子戏在表演过程中还有一些独有的形体语言,例如围鼓转圈就是研磨、走“8”表示长途行进等等。但因为形体语言具有地域、文化背景、语言的共通性,也可以根据需要随时调整和改变,所以不构成语言创新的障碍。
语言是戏曲艺术的有机构成,也是一部华亭曲子戏剧本叙述剧情、表达情感不可或缺的方式,华亭曲子戏创新无法绕开语言创新。于是,就产生了一个“两难”课题。华亭曲子戏创新的根本在于挖掘潜力,更新传播方式,扩大影响范围,倘若新剧目的创作依然沿用只有华亭本地人才能听懂的地方方言,那么势必影响方言区域外的其他观众对道白、唱词的理解和剧情的欣赏。而另一方面,倘若完全使用普通话,那么华亭地方方言中那些极其生动、鲜活、写实的语言元素就会丧失,那些凭借方言而承载的地域特色、风土人情、文化内涵、唱腔韵味乃至艺术特征就会削弱乃至消失。如果把握不好这个尺度,那么创新就会变成对华亭曲子戏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败坏。这涉及到传承和创新的辩证,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课题。
多年来,华亭曲子戏艺人们直面这个难题,经历过多次的争议和探讨,也做出了一些有益的尝试。目前比较可行、观众也能接受的方式的就是使用“过渡”语言。“过渡”语言产生的基础就是,华亭方言属于北方语种,很多词汇的发音接近或者与普通话发音相同。于是,很多艺人在剧本创作和演出的时候,会在尽量使用普通话的基础上,最大可能地保留华亭方言中独有的、表达效果独到的词汇,形成“土洋结合”的语言风格。这样,一方面便于理解和传播,有利于华亭曲子戏外向型发展;另一方面,也能保持艺术本色,在观看曲子戏的过程中,也让观众“适量”体味一下华亭地方语言的魅力。(作者:何俊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