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南飞：我的家乡金牛山

汉寿金牛山远眺

我的老家叫金牛山,这个名字存在千百年了，现在的驰名商标“金牛”似有侵权之嫌的。这座山论海拔算不上有高度，比不了常德境内的壶瓶山，但在汉寿境内却是最高的，对于以洞庭湖平原为主的县域来说有这么一座山是很幸运的了。因此，汉寿把金牛山当旅游区，经常很自豪地向外推介，我当然更自豪了，因为我小时候就生活在山下的村子里，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那酷似牛形的山脉。

金 牛

金牛山的朦胧美与自然美既与传说有关，又与神秘建设有关。在牛形的肩颈部位，有两个天然石洞，洞内有流水潺潺声，还有隐隐传来的风声，故传说一洞与东海龙宫相连，一洞能传达天庭恩威的风雷声，故一曰雨洞，一曰风洞，都是神仙洞府。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为金牛山更添神秘色彩的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建设，在密林深处，修了很多很难被发现的房子，唯一很远就能看到的是一个微波发射塔，说是军用，闲人不得靠近。我唯一目睹庐山真面目的机会是1976年伟大领袖逝世时，想在电视里瞻仰伟人遗容，电视只有那里有，还是进口彩电，工人们很例外的将电视搬到了外面，让从山前山后翻山越岭而来的村民看。神秘的传说和神秘的建设，让神秘时代精神世界单一的人们，有津津乐道的谈资，谁不说家乡好呢？

会 议

站在山下较远的地方看金牛山方向，那是一个比较突出的山脉，围绕着山下众多的小山丘走向远方。但站在金牛山较高的岭上看东方，这些突出于丘陵的山脉连成一圈，将很大一片区域环绕在自己的怀抱里，而且重重叠叠。山远看是连着的，但是走近了却发现有小溪流、山坳、农田相隔，因而又分出很多此山与彼山。山像人一样，都有一个名字，比如金牛山。我家正对着金牛山，是眺望的理想位置，从这看，此山确像一头在慢慢北走的大牛，之所以称金牛，是传说山下有牛屙的金屎。山的砂石里含金，这倒是事实，七十年代，国家在金牛山下开过金矿，那机器的轰鸣声，现在还隐约刺激耳膜。从金牛山的走势看，像极了要到沅江、洞庭湖边饮水的样子。这走势也有说法，牛吃远方的饮食，但是却将屎拉在自己家里，牛屎对农家来讲，是很宝贝的。山是自然之物，静默无声，但是赋予它人文的东西后，它就活了。汉寿有金牛山的自然之美，但是汉寿更有深厚的人文底蕴，三国著名人物关羽被封汉寿亭侯，汉寿也因此得名；南宋著名人物钟相、杨幺称孤道寡、举旗立庙，多发生在汉寿一带；汉寿还是著名的中华诗词之乡，元代唐温如《题龙阳青草湖》“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让汉寿（古称龙阳）充满了诗情画意；著名文学家易君左（字家铖），更是让汉寿、金牛山熠熠生辉!

抗洪——转移群众

山水林田湖草，自然共同体中，山往往是最重要的，有山才有水，山上生长的万千绿植，吸收了天上的大量雨水，并在不下雨的日子里向山下释放，流域内的生产生活用水都来源如此。金牛山上树木及各种生物生长茂盛各竞自由，春天里山花齐放，香飘十里；秋天的时候，茶籽熟了，树叶红了，板粟、榛子从炸开的外壳里掉下来；枞树下、杂草中随便能采到雁娥菌。大山给我们提供了木林、食材、烧柴，山下的人谁都享受了大山的好。我记得我家的烧柴全部来自金牛山，别看家就在山下，开门就看得到那个峰那个岭，那个山窝，但是真正要走到山下，还是要半小时，从山脚爬到山顶又要个把小时，在挑着担子走的时候，真有望山跑死马的感觉。能上山砍柴的年纪，也正是上小学的时候，农村学校尽管上课晚一点，但是要从金牛山砍一担柴回家再上学，那是必须起得非常早的，人到山上天刚亮。放学了，都下午二、三点了，还得上一次山，割草给牛吃，山上的草好，牛喜欢吃。牛是生产队的，放牛记工分，帮家里挣点工分，减轻点压力。尽管翻山越岭很费体力，但是上上下下多了就适应了，如履平地，不像现在，还没爬几步就气喘吁吁。劳动锻炼人，这话不假，金牛山培养了山里人吃苦耐劳的品性。

上山砍柴割草，很辛苦，但是也有快乐。小伙伴们在进山的过程中，想着法子玩，如登山比赛，看谁先到顶峰，后到的要付出一定劳务，如帮同伴看守“巴记”，即一个临时的基地。在山上还有一个好玩的，听“回声”，就是向远方或者家的方向呼喊，如同伴的小名“羊儿”，在有的时候会听到“羊儿”“羊儿”……多次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有一种呼唤的美感，那种乐趣，是无穷的。后来知道，这是声音在传播过程中遇到障碍物被反射回来，反射回来的声音再次被人听到，即回声。当然，还有极危险的玩法，就是从一棵大树攀爬到另一棵大树，人不能落地，从树枝交杈的地方过去，就是像猴子在树与树之间荡来荡去，看谁经过的树多。这种惊险玩过多次，居然没有一人摔下来，要知道一旦失手，身体绝对囫囵不了，非死即伤，看来是山神眷顾我们。

大山给了我们生活的资源，给了我们锻炼，给了我们精神培养。站在山巅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是心的高度和追求。

金牛山吟

金牛是座山，矗立洞庭缘。

海拔稍欠尺，传说有神仙。

著名风雨洞，坐卧山两肩。

风接天庭意，雨连龙王殿。

山形大牛势，牧童遥遥牵。

逶迤向北走，饮水江湖边。

关羽封侯地，钟杨太子庙。

诗风清草湖，君左文才好。

山生万千物，浆果树林草。

鸟鸣百花开，秋染山珍俏。

山下老尹家，开门见山早。

清晨砍柴去，放学割牛草。

同伴冲极顶，一览众山小。

童音远山唤，炊烟农家袅。

苦乐成往事，山趣常萦绕。

初心孕育地，堪比万仞高。

作者系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一级高级法官，原任湖南省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党组书记、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