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中老杜”周邦彦《琐窗寒》:桐花半亩 静锁一庭愁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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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彦,北宋著名词人,字美成,号清真居士,精通音律,创作很多新词调。格律谨严,语言曲丽精雅,长调尤善铺叙,被尊为婉约派的集大成者和格律派的创始人,开南宋姜夔、吴文英格律词派先河。
王国维说他是“词中老杜”,这一说让他成了词圣。当欧阳修过于旖旎、柳永过于俚俗、王安石过于随意、秦观过于纤弱,周邦彦带着他的《片玉词》在百家中便脱颖而出。
周邦彦生在一个诗礼簪缨的家庭,少时在西子湖畔长大。他刻苦攻读,博览群书典籍,年少便是才华横溢。在科举考试中,周邦彦高中成为一名太学生,开始了游学和仕宦的人生旅程。
做太学生的周邦彦写过一篇《汴京赋》,大力赞美当时北宋京都汴京的繁华与富庶,顺带歌颂了王安石的新法,神宗对这个有才学的年轻人很是赏识,一高兴便将他提拔为太学正。从布衣平民到掌管太学生的官员,周邦彦可谓是春风得意。不久神宗皇帝薨。太皇太后执掌政权,反对新法,于是将新党人物逐一罢黜。周邦彦也因这篇《汴京赋》,被贬出京师,远赴庐州做教授。后来周邦彦一直仕途坎坷,在宦海波澜中沉浮,无论当道的是新党还是旧党,他都是一个失意者。
周邦彦醉心在词曲中,无意却成了宋词的集大成者。《琐窗寒》这一词牌名即为周邦彦创作。这首词抒发的是词人的羁旅情怀:
暗柳啼鸦,单衣伫立,小帘朱户。桐花半亩,静锁一庭愁雨。洒空阶,夜阑未休,故人剪烛西窗语。似楚江暝宿,风灯零乱,少年羁旅。迟暮,嬉游处。正店舍无烟,禁城百五。旗亭唤酒,付与高侣。想东园、桃李自春,小唇秀靥今在否?到归时,定有残英,待客携尊俎。
上片忆旧,写暮春欲雨之时的内心感受:
暗柳啼鸦,单衣伫立,小帘朱户。桐花半亩,静锁一庭愁雨。
柳荫深处传出乌鸦的啼鸣,我掀起小帘,站在朱门之内,身穿单衫凝神伫立。半亩大的庭院里开满了桐花,静静地笼罩着庭院,阴雨阵阵更使人愁思万端。
暗,表明时令的暮春时节,暗柳,柳丝已由嫩黄转为深绿。黄昏之际,暮雨将至,鸦、鹊之类的鸟儿自然急飞归巢,还伴随着惊叫之声。
天气渐暗,群鸦乱啼,单身一人置身其间,词人的愁思、烦乱心情,呼之欲出。单衣伫立,是女子痴情守望情郎归来。雨来了,种有桐树的半亩小院,便都在烟雨迷蒙之中了。“静锁”二字,将整个春日暮雨图定格下来。
洒空阶,夜阑未休,故人剪烛西窗语。似楚江暝宿,风灯零乱,少年羁旅。
雨滴洒落在空落落的台阶上,竟彻夜未停。何时故友相逢与我在西窗下剪烛,谈心。今夜的孤零恰如往昔夜宿楚江之畔,江风吹得灯火昏暗,说不尽少年羁旅的无限凄惨艰难。
瞑宿,即夜宿。夜将残了,雨犹自下个不停。春愁在雨夜滋生,忽然便想起从前也是这样的雨夜,故人相伴西窗之下,剪灯夜话。
“剪烛西窗语”,自是从李商隐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化来。词人听到户外雨声,不禁思绪联翩,想到昔日爱妻在西窗前剪烛私语的情景,此刻,宛若自己少年时代漂泊途中、身处雨夜的孤舟之中,也是这样风灯零乱、夜雨止宿。
下片伤今,怀念旧日情人:
迟暮,嬉游处。正店舍无烟,禁城百五。旗亭唤酒,付与高阳俦侣。
如今我已年老,时有垂暮之感。春游嬉戏的地方,旅舍酒店烟火不举,正巧是全城禁火过寒食节。酒楼上呼唤美酒的兴致一扫而光,姑且把这段豪情都交付酒徒料理。
少年远行,老年羁旅,心情一样的萧索。当下身在何时、何地呢?禁城,指京城,即汴京。店舍无烟,点明时令是在寒食节。“百五”是唐宋人习惯说法,指冬至后一百零五日,即寒食节。寒食节前后禁火三日,是当时习俗。
地点又是昔日的“嬉游处”,但却今非昔比,全城在过寒食节,眼前一片萧瑟。
旗亭,卖酒的市楼。高阳俦侣,是说酒友。典出《史记·郦生陆贾列传》:
刘邦引兵过陈留,郦食其前往谒见,通报人说有个儒生来求见,刘邦说,我正忙着夺天下,没有时间见什么儒生。通报人对郦食其说了,郦食其瞠目按剑对通报人说:“去,再去向沛公通报,说我是高阳酒徒,不是什么儒生!”于是郦食其便闯了进去。
今日凄凉与昔日嬉游的强烈反差,更令词人伤感心痛,于是往旗亭买醉,想找几个酒友一起喝酒,借酒浇愁。
想东园、桃李经春,小唇秀靥今在否。到归时、定有残英,待客携尊俎。
回想起故乡园中的桃李,必是迎春怒放,那如同美人嘴唇酒窝般的花朵,不知今天是否还挂在树枝?待到我归乡之时,一定还会有残存的花儿,等待着我与宾客举杯痛饮,一洗烦襟。
词人猜想,家乡昔日常去的东园,现在该是桃李争妍、春色满园了吧!而旧日东园里,桃李一般的意中人一定早已不在了。
靥,脸上的酒窝。小唇秀靥,形容意中人的娇小清秀。物是人非,词人所能知道的,是归去之日,唯有残花相待,自己已是“客”了。
词人始终未曾忘记自己的游子身份,此伤心无奈之语,堪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