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七十载的爱情|忘了所有人 就是忘不了你
外公走了,所有人都没想到是外公先走,大家都沉浸在这一突如其来的噩耗中,外婆却丢了,那阶段生活就像一团麻,总是理顺不开那些小疙瘩,我们这些孙子辈的几乎顾不上哀伤,赶紧找外婆吧,外婆有老年痴呆,如果有个闪失,怎么对得起刚刚过过世的外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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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外婆当年成亲的时候才十七岁,据说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结的婚,婚前都没见过,按着旧俗礼制过得门,在过门前,只知道外婆是清末满人大户人家的小姐,外公也是殷实人家的公子哥,按理说这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可是媒人没有告诉外婆,外公在成亲前是有心仪女子的。
成亲那天被外公心仪的女子就大闹了一场,盆盆碗碗的都砸了,大骂外公负心汉,而被父母棒打鸳鸯的外公很是无奈,喜庆的事闹得成了全村的笑柄,外婆哪受过这委屈,当即就不干了。新婚夜就逃了,走了很远的路,幸好外婆是满人,没裹小脚,不然那么远的路绝对走不回去的。可是外婆的父亲是旧思想,觉得成婚前的小情小爱无伤大雅,并且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哪有再接回的道理,让族人笑掉大牙呀,于是又在第二天送回了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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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的外婆成了外公家的长媳,伺候公婆,养育儿女,她脱下了心爱的长衫,换上了短褂,每日里里外外的忙乎着。只是外婆的运气没有那么好,在接连生下了四个女儿后,外公嫌弃的连一眼都不想再看外婆,在那个年代没有儿子,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啊。
烟火人家,寻常夫妻,他们也吵架,也打架,在女儿们众目睽睽之下外公曾把外婆按在雪地里打过。后来舅舅的出生让外公和外婆的关系好了一些,重男轻女的思想让外公对舅舅格外看重,那是接户口薄的人啊。自此有了儿子才算对祖宗交了差。在舅舅后面外婆又生了两个孩子,外公与外婆一生七个子女。
外公外婆的经历还是很多的,在日本侵华的时候,因为外公是民兵,被小日本抓到毒打后,往鼻子里灌辣椒水,好再后来被救出,可是救出来的时候也剩了半条命了,在炕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那时候外婆守着他,没有太多消毒的东西,身上的脓血都是外婆给吸出来的。为了躲战火,随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家也败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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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后,虽然家家能吃上饭了,可是七个儿女的养育,有多苦可想而知,贫贱夫妻百事哀,外公外婆不停的吵架,外婆的娇柔秀气在多年的粗糙生活里早己磨尽。有一次他们打架动了真格的,外婆被打个半死,从地上爬起来就跳了房后的河里,吓得外公腿都不会走路了,还是外公的弟弟把外婆救起,从那之后,外公再也不敢欺负外婆了。因为外公也怕孩子没有妈。
后来,孩子们在艰苦岁月中长大了,成家了,有了孙子,后来又有了重孙,家里开枝散叶,外公外婆的这一脉有了第四代人。
可是家里的主心骨却病了,外婆得了老年痴呆。天天只知道喊:煜成。那是外公的名字,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外公傻了,外婆是在生活上让外公依赖了一生的女人,外公没做过饭,连煮个饭都是夹生的。
可是一个月后我们去看外婆,外公竟然能做得像模像样了,还一口口地送到外婆嘴里,每天给外婆换了干净的衣服,领着外婆去房后的河边采花,做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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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儿女要接外公外婆进城生活,外公无论如何都不应允,外婆却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得不得了,那天只有外婆随同我们进了城,大家就商议在饭店吃吧,让外婆高兴一些。外婆是高兴,边往嘴里塞,边拿了袋子往袋子里装,装了红烧肉,肘子,和鸡鱼,塞得满满的,然后说:回家家……无论如何不住下,无奈又送她回了农村老宅。
外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菜全倒在桌子上了,然后喊外公:煜成吃饭,别人请客,你快吃吧,都是好东西,再也不用吃野菜团子了,你快吃……。外公与站在一旁的我们都流泪了。
外公是九十岁走的,无疾而终,大家都在忙外公的后事,外婆却不见了,她都不认识家,如果一旦有意外,那可怎么好。大家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什么车站,村里的食杂店,邻居家,亲戚家,还有哪呢?突然舅舅想起什么似的,往河边跑,大家跟着出去,外婆就在房后的河边坐着呢,在一丛篙草旁,篙草长得高,如果不是细寻,跟本发现不了有人。外婆在编花环,五颜六色的花环,头上戴了一个,旁边放了一堆。
舅舅有点急了说外婆大家都在忙,别添乱了。外婆被舅舅一说竟然哭了,她委屈地说我在编花环,给我老头子,和我的孩子们,你们坏人别打扰我。然后喃喃的说:我老头子性急,我做不好的事,他会怪我的,边说边哭,不知道外婆是短暂的想起了什么还是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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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外婆不再如外公在的时候那般闹人,乖了许多,被接到了舅舅家,每日只是搬了凳子坐在房前,呆望着远方,不说,不笑,几个月后,外婆也病逝了。
外公外婆都活到了九十岁,他们在一起相伴七十多年,五十年是金婚,我不知道七十年算什么婚。到如今外公外婆己过世十五年了。现在都说如果要结婚,那是因为爱情,我不知道外公外婆的生活里有没有爱情,他们就是寻常夫妻的一粥一饭,烟火人家。吵闹磕绊了一生,也共同度过了很多难关,在印象里,他们从没有说过要分开,即使在吵架的时候,红尘中他们相伴了七十多年,那种相濡以沫刻在骨子里,就如外婆忘了所有人,但依然记得她的“煜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