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我读过的第一本书《静静的顿河》
我读的第一本长篇是《静静的顿河》……上中学的时候我读了三遍,因为太有趣了。——村上春树
如果说,历史是一条长河,那么这条长河就是鲜血染红的河,滚滚而来,滚滚而去。每一种杀戮,都被赋予一种名义,一种理由。但事实上,所有杀戮,其实都没有理由。杀戮,只是我们人性中疯狂的一面,是人类嗜血的本性。虚伪、欲望,才是我们的真面目。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各个朝代,都有所谓政权稳固为由的镇压,有打着解放民众的起义,有对外的侵略,在抵抗所谓外族的屠杀,有民族和血统间的争权残杀,有不同阶级的互相报复。有时候阅读历史,会陷入一种苦闷:人类历史莫非就是长期的非理智向理智的短暂回归?人类为何那么多残杀和流血?
《静静的顿河》里面,不满沙皇征兵的哥萨克,怀着挣脱沙皇控制的欲望加入了苏维埃赤卫军,却演变成暴徒,对经过的村庄打杀、强奸、烧抢。葛利高里看到顿河苏维埃人民委员会主席波乔尔科夫未经审判就枪杀了阿塔曼斯基团军官,心中的希望就破灭了。苏维埃无非就如此,打着正义的旗帜,行不正义之行。葛对“不经审判杀死被俘的那些军官,既不能宽恕,也不能忘却”。不少原来倒向苏维埃的人,要么逃回老家,要么又倒回原来的沙皇。如果革命是如此肮脏,并不能改善当下生活,人们宁愿要原来的旧政权。此时就变成苏维埃分子遭殃了。
在一次进攻中,村子组成的自卫队将赤卫军一队给俘虏了,本来说投降不杀。愤怒的人民,还是做出了裁决,将他们处以死刑。一排排俘虏被押去刑场枪杀,一排排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各种呻吟尖叫蠕动,使到本来兴致勃勃围观的人也吓跑了。这群沾满鲜血的赤卫军,现在同样被人杀掉。而且这种所谓审判,是不是又是正义呢?
剥除意识形态,其实就是一部分人报复另一部分人,被报复的人又翻过来报复,没完没了,杀的还是“自己人”。在死亡前,人会有各种形态,有的吓得屁滚尿流,有的装作毫不畏惧英勇就义,有的不顾自尊地求饶,有的一声不吭,有的在尖叫……就如萨特的《墙》一样,在动荡时期,人是很脆弱的,常常会被莫名其妙的理由逮捕,又糊里糊涂地被杀掉。各个派别都心虚地认为,要铲除对方的根,宁杀错不放过。个人是很脆弱的,就像卡夫卡的《审判》里的主人公,无处说,说也说不清。个人必须抱团,顺应时势去一时做杀手,一时做绵羊。但谁能预测最终的结果?
我常常想,我们如何去判断我国经历过的历史,又如何评断别国的历史?人性是恶多于善的,连我自己也说不肯定,在某个特定情况下,我会不会行恶,会不会杀人或放任杀戮的发生。我们所知道的真相太少,又或者我们不想去了解。就如教科书上说的XX英勇就义,会不会如波乔尔科夫那样,只不过是杀人者被杀?又例如什么”红军经过村庄不杀不抢,还不偷老百姓的西瓜“,是不是假的,会不会作出如同南京大屠杀那样的事情?当然,这只是我的疑问,并没有答案,我只觉得,对于历史,特别是我们身处不远的历史,永远不能全信,要打个问号。
理解历史,要先理解人性,包括人性中的善,和那种不受道德约束的恶。如果不肯承认人性恶,人是永远无法理解历史的荒唐,而这种荒唐并不是独立的、偶然的。人们喜欢将当下政权跟国家概念分来谈论,好像党派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不玷污国家。但有没有想过,党派的产生和成功,乃是某个时代,某个机遇下,人民欲望力量的结果,是国家以往历史浪潮推动下的结果?而且党派的执政,正在、也将会影响未来历史的发展。以后的历史,必定会带着过去发生的事情的印记,国家未来的样子,也是与现在的政权息息相关。强要将国家分开来谈论,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一棵稻草,否认自己在下沉的事实,以为事情过去后,一起会还原到清净安稳的原来面貌。
每个国家的命运都不一样,而每一个国家现在的状态,则是各种因素博弈的结果。我想,大概人类一直以来都不知道怎样的模式才是一个国家应有的模式。无论一个人多么有智慧,要组织起来,人数多了,似乎就不受个人控制,群体形成的体制彷如一头小兽,自己在长大,很难去控制。人类如果知道如何组织国家,那么就不会有国家覆灭又兴起了。每一个政权的建立和维护,都仿佛是人类又一次无益的尝试。人在大环境下,大多是随波逐流的。无论是古人还是今人,好人还是坏人,最终的平等,就是死亡。或者说,人在死亡一刻,才站在一起,杀戮、竞争、无意义的流血才会停止。“他们的生命就要像断梗的树叶一样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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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是俄罗斯文坛上一部不朽的巨著,小说构思于1926年,四部分别于1928年、1929年、1933年和1940年出版,前后历时14年。《静静的顿河》展示了1912到1922年间,俄国社会的独特群体——顿河地区哥萨克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以及国内战争中的苦难历程。主人公葛利高里,是生长在顿河岸边的哥萨克,他动摇于妻子娜塔莉亚与情人阿克西妮亚之间,徘徊于革命与反革命之间,他既是英雄,又是受难者,他有着哥萨克的一切美好品质——勇敢、正直、不畏强暴,而同时,葛利高里身上又带有哥萨克的种种偏见和局限,在历史急变的关头,他徘徊于生活的十字路口。作者用悲剧手段,塑造了一个个性鲜明的男子汉形象,从葛利高里身上,读者能感觉出作者对人的尊重。
《静静的顿河》展现的是哥萨克人如何通过战争、痛苦和流血,走向社会主义。《静静的顿河》是一部描写具有重大历史意义时代的人民生活史诗,在不到五年内,葛利高里一会儿投入红军,一会儿倒向白军,双手沾满了两方面的鲜血,他的矛盾和痛苦显然与他所属的特定的群体无法切割。肖洛霍夫因《静静的顿河》作品获得196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原因是“由于他在描绘顿河的史诗式的作品中,以艺术家的力量和正直,表现了俄国人民生活中的具有历史意义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