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祥林嫂的遭遇 去分析她的悲哀人生
祥林嫂是鲁迅先生小说《祝福》里的主人翁。在所有人都阖家团圆、辞旧迎新、举国欢庆及共同祝福未来的除夕之夜,孤零零的她选择以跳河自尽的极端方式,结束了她悲哀的一生。在新年的第一天,人们听到了她的死讯,认为她不该选择在除夕跳河。她又犯了人们的禁忌,以至于变得更不屑谈论她,也更“讨厌”她。看似热闹迎新的人们,和看似悲凉辞旧的祥林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更突出了她的悲,她的哀。上学时,老师多是从国家的角度、从抨击封建礼教害人的本质去分析她的悲哀;而在一个大力倡导以人为本的时代,我们还可以从人性和人对社会无奈的角度去分析祥林嫂。她共有六段悲惨经历,先后两次被迫到鲁四老爷家里务工,经历了一次消极的出逃抗争、一次积极的殊死抗争和一次真心的救赎,与我三次见面和人们对她态度微妙的变化,通过其中的比较,我们可以更深切地感到她的悲哀。
一、祥林嫂的六段悲哀经历:
1、大龄出嫁:
“他(指祥林嫂的丈夫)本来也打柴为生,比她小十岁”。祥林嫂嫁的是一个比她小十岁且靠打柴为生的男人。在那个结婚普遍较早的年代,祥林嫂二十四五岁才出嫁,显然不正常,她应该属于那个时代的“大龄剩女”。在那个父母包办婚姻的年代,为什么会剩?应与先前她的父母索要彩礼太高而无人娶得起有关,导致她一直未嫁出去。随着她的年龄越来越大,父母不得不降低了彩礼的标准,或选择不降彩礼嫁山里的策略,高价“卖”给了山里的一户打柴人家,嫁了她了事。
2、丈夫逝世:
“她是春天没了丈夫的;”短暂的婚姻只给祥林嫂带来一段短暂的平静生活。如果她的丈夫不死,或许祥林嫂会成为中国千千万普通劳动妇女的一员,做一名普通家庭妇女应做的事——养儿育女,勤俭持家,孝敬婆婆,服侍丈夫,抚养孩子等。现实并不如人所愿,她的丈夫还是丢下她杀手人寰。即使她的丈夫出了意外,若留下一儿半女,按祥林嫂的做事风格定会尽心尽力抚养孩子长大成人,说不定也就没有了后期那么多的悲哀。但问题是他的丈夫逝世前没有留下孩子,这让祥林嫂失去了精神寄托的同时,还失去在这个家庭赖以生存的基础。
3、被“卖”山里:
“直到十几天后,这才陆陆续续的知道她家里还有严厉的婆婆;一个小叔子,十多岁,能打柴了;”“她有小叔子,也得娶老婆。不嫁了她,那有这一注钱来做聘礼?” 祥林嫂经历短暂的婚姻且在她丈夫去世后,她那严厉的婆婆要她嫁了(其实是卖了),理由是用“卖”她所得的钱为她的小叔子娶亲。这可看出这户人家当初为了娶祥林嫂花了大价钱,基本上已倾家荡产,同时也验证了祥林嫂的父母索要高价彩礼的推测。“倘许给本村人,财礼就不多;惟独肯嫁进深山野墺里去的女人少,所以她就到手了八十千。”八十千是什么概念呢?我们可以换算一下。当时祥林嫂在鲁四老爷家做女工,“每月工钱五百文”,即当时“卖”祥林嫂的所得为每月工钱的160倍。若按现在家里请一个月嫂4000元(实际可能还不止)计算,折合为64万元,显然是高价。
4、第二任丈夫离世:
“她到年底就生了一个孩子,男的,新年就两岁了。我在娘家这几天,就有人到贺家墺去,回来说看见他们娘儿俩,母亲也胖,儿子也胖;上头又没有婆婆;男人所有的是力气,会做活;房子是自家的。——唉唉,她真是交了好运了。”接受了现实的祥林嫂似乎得到了上天的眷恋,生活开始步入了正轨,她变胖就是一个例证。生活虽不富裕,但温饱已无问题。若是再没有其它的变故,祥林嫂又会成为中国千千万普通劳动妇女的一员,做一名普通家庭妇女应做的事——养儿育女,勤俭持家,孝敬婆婆,服侍丈夫,抚养孩子等。。可是命运又和祥林嫂开了一次玩笑,“她的男人是坚实人,谁知道年纪青青,就会断送在伤寒上?本来已经好了的,吃了一碗冷饭,复发了。”第二任丈夫又撒手人寰,离她而去,再次让她刚刚恢复平静的生活又起波澜,刚刚愈合的心灵再次受到重创。
5、痛失爱子:
“幸亏有儿子;她又能做,打柴摘茶养蚕都来得,本来还可以守着,谁知道那孩子又会给狼衔去的呢?春天快完了,村上反倒来了狼,谁料到?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光身了。”即使失去丈夫,祥林嫂利用她的勤劳和能干,通过打柴、摘茶、养蚕等为家庭创收,依然可以养活自己和孩子。她可以把孩子抚养长大,给他娶亲,帮他带孩子,完成一个母亲应该完成的使命。或许会吃很多苦,但祥林嫂是一个不怕吃苦的人。可生活永远是生活,不会完全按常理发展。正所谓祸不单行,丈夫伤寒复发驾鹤西去,留下了孤儿寡母。她本打算守着孩子度过余生,却偏偏孤儿又被狼吃了,而且是被春天的狼吃了。在丈夫和儿子相继离去后,世界上只留下了祥林嫂孤零零一个人苟活于世。这是她经历了“一女不可嫁二夫”复杂的心理斗争和丈夫伤寒去世后遭受的更大的精神打击,也是最大的一次打击。
6、流落外乡:
“大伯来收屋,又赶她。”祥林嫂经历了对二次婚姻的强烈反抗后,开始接受现实,度过一段相对平静且温饱的生活。在遭受丧夫丧子之痛,大伯来收屋,要赶她走,祥林嫂被迫开始流落外乡,对她的打击和折磨真是接二连三。孩子是她的精神支柱,也是她在这个家安身立命的基础。若孩子没被狼吃掉,他是贺家血脉,祥林嫂可义正言辞地住在丈夫的房子里。可孩子没了,她一个外姓女人是不能享受贺家财产的继承权的,失去了在那里苟且活命的基础。她以为春天是不会有狼的,于是自己去屋后劈柴、淘米,让阿毛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剥豆,最后孩子却被狼吃了。她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深深的自责,以致于她的后半生都生活在这深深的自责中,不能自拔。
二、祥林嫂在鲁四老爷的两次务工:
1、第一次务工:
“卫老婆子叫她祥林嫂,说是自己母家的邻居,死了当家人,所以出来做工了。四叔皱了皱眉,四婶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是在讨厌她是一个寡妇。”这是祥林嫂第一次到鲁四老爷家里务工,虽然鲁四老爷对她寡妇的身份比较讨厌,但由于四婶的支持,还是“将她留下了”。
“试工期内,她整天的做,似乎闲着就无聊,又有力,简直抵得过一个男子,所以第三天就订局,每月工钱五百文。”她的“整天的做”和阿Q的“真能做”有一拼,都体现了中华儿女勤劳的美德,也让我们看到了中华民族勤劳的影子。第三天就定局,也反映出鲁四老爷一家对祥林嫂勤劳、能做的高度认可和肯定。
“于是算清了工钱,一共一千七百五十文,她全存在了主人家,一文也没有用,便都交给了她的婆婆。”由此可知她在鲁四老爷家务工共三个半月,并且她一文都没有用,侧面反映出她不仅是个勤劳的妇女,还是一个非常节俭的妇女,是一个持家过日子的人。若她的两任丈夫只要有一个不出事,她都会在夫家安安稳稳地过完余生。
2、第二次务工:
“她真是走投无路了,只好来求老主人。好在她现在已经再也没有什么牵挂,太太家又凑巧要换人,所以我就领她来。”这是祥林嫂在经历二次丧夫、痛失爱子被迫流落他乡后第二次到鲁四老爷家里务工。
“上工之后的两三天,主人们就觉得她手脚已没有先前一样灵活,记性也坏得多,死尸似的脸上又整日没有笑影,四婶的口气上,已颇有些不满了。” 第一次务工“第三天就定局”,第二次务工却是刚来两三天,东家表现出了不满。曾经“实在比勤快的男人还勤快”、“简直抵得过一个男子”的祥林嫂不见了,有的只是一个记性极坏、“死尸似的脸上又整日没有笑影”的祥林嫂。祥林嫂这些变化,皆是源于生活对她的接二连三的打击。
3、两次务工之不同:
第一次务工虽然她是一个寡妇,但“到年底,扫尘,洗地,杀鸡,宰鹅,彻夜的煮福礼,全是一个人担当,竟没有添短工。然而她反而满足,口角边渐渐的有了笑影,脸上也白胖了。”虽然鲁四老爷讨厌她是一个寡妇,但祥林嫂依然可以像一个正常人帮忙准备年底祭祀的物品,没有被另眼看待,同时也没有受到新的精神伤害。她以繁重的体力劳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既让自己暂时忘却了死了丈夫的痛苦和现实中她婆婆要把她卖了的烦恼,也让自己的价值得到了体现,她得到了暂时的满足。特别在祭祀活动中,但凡祥林嫂可以做的,不管她多累,她都可以做。
第二次务工虽然她依然是一个寡妇,但“(四叔)只是暗暗地告诫四婶说,这种人似乎很可怜,但是伤风败俗的,用她帮忙还可以,祭祀时候可用不着她沾手,一切饭菜,只好自己做,否则,不干不净,祖宗是不吃的。”“她还记得照旧的去分配酒杯和筷子”,四婶慌忙的说“你放着罢!”“她讪讪的缩了手,又去取灶台。”四婶又慌忙的说“你放着罢!”“她转了几个圆圈,终于没有事情做,只得疑惑的走开。她在这一天可做的事是不过坐在灶下烧火。”这在精神上对祥林嫂是一种非常严重的打击,让她觉得自己已经与别人不同,同时因自己嫁了两个丈夫而变得不再干净的结论得到了进一步确认,她背负的精神枷锁开始由虚变实。
“四叔家里这回须雇男短工,还是忙不过来,另叫柳妈做帮手,杀鸡,宰鹅;然而柳妈是善女人,吃素,不杀生的,只肯洗器皿。祥林嫂除烧火之外,没有别的事,却闲着了,坐着只看柳妈洗器皿。”在每年年底前的祭祀,在雇了男短工还忙不过来,对杀鸡,宰鹅等柳妈不愿意做的情况下,都不让祥林嫂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让她更坚定了她对自己一女嫁二夫后不干净的看法。这对祥林嫂的打击更大,她背负的精神枷锁变实、变大。因为再嫁,特别是在祭祀中,但凡可以不让祥林嫂做的,甚至没有人做,也不让祥林嫂做。(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