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告诉你怎么委婉地说“你不是我的知己”

道家的代表人物之一的庄子,名周,是先秦诸子中,写文章的大家。他的文章最有特点,雄奇奔放、峰峦迭起、汪洋恣肆、妙趣横生,而且涵义幽深,耐人寻味。庄子文章的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善于运用寓言来表达深奥的哲理。

有人评价《庄子》一书“寓言十九”,意思是十分之九的文字都是寓言。庄子的寓言与一般人的寓言不同,他的寓言不但生动地说明了他要表述的哲理,而且把这些寓言单独拿出来,也都是文笔生动,辞藻优美,情节引人的优秀文学作品。《庄子》一书寓言非常多,各有寓意,比如“庖丁解牛”喻养生之道,“轮扁斫轮”喻读书之法,“佝偻承蜩”喻专心致志,“蜗角触蛮”喻诸侯的战争等等。

《庄子》的“徐无鬼”一篇中有一则寓言,很有意趣,也很能代表庄子寓言的特点。楚国的国都郢邑有一个木匠,名叫石,人们称之为匠石。他的手艺非常高,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有一天,他在一座大房间里制作车辆。而同时另一个和他很熟的郢人在用白粉粉刷墙壁。

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庄子描写得极为生动传神,白粉涂到郢人鼻子，像苍蝇翅膀那么薄,那么小。这郢人也实在胆大,他竟然让人用斧头给他砍下去。匠石则挥舞起斧子,带着呼呼的这样去欧鼻尖上那蝇翼般的白粉,已经令人惊心动缆了匠石根本没用眼睛看郢人的鼻子,是“听而斫之”。这实在思议了。但结果呢?白粉全部砍去,鼻子毫无损伤。读者会在放心之余,赞叹匠石的神技。这不奇怪,因为作者这样写正是要达到这个目的。更妙的是郢人的反应,他根本不在乎,“立不失容”。读者和郢人的反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写到这里还没有完。因为还没有揭示出写这则寓言的用意。

庄子接着又说:后来宋国的国王听说了匠石高超的技艺就把他召进宫去,想看看他的表演。宋王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可匠石回答说:“技艺,草民是有,可当初我斫垩的对象是那位郢人,他非常了解我,一点不害怕,所以我可以运斤斫垩。而现在,大王左右的人,谁能像那个人一样了解我,任我去砍而不动呢?没有这样的对象,我怎么表演给大王看?”原来庄子讲这则寓言是想说明:技艺虽高,但知音难寻。

这样的寓言本身就很引人入胜。后代许多人把它作为典故运用。有的是在庄子原来的寓意上运用,比如《世说新语·伤逝》中,写支道林在法虔去世后,常对人说:“昔匠石废斤于郢人,牙生辍弦于钟子”这是说在郢人死后,匠石不再用斧(废斤);钟子期死后,俞伯牙不再弹琴。这显然是说知音难得。还有许多人用这个寓言做典故说明高超的技艺,比如写文章的技艺等。杜甫在《奉赠鲜于京兆》一诗中就写道:“脱略磻溪钓操持郢匠斤。”这里的“郢匠”就是指匠石。还有用匠石比喻考官的等等。

由此可见庄子笔下的寓言,是多么具有文学价值和恒久的命力啊!得一知己，也真的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