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场雨(原创散文)
文/吴鲜
好大一场雨,说下就下,下在盛夏,下在午后,下得令人猝不及防。
收获
我当时正沉浸在睡梦当中。我好像是梦着了:故乡,老屋,门前,稻床之上一床又一床的稻子,在阳光之下,准确地说,是在盛夏的烈日之下,一地金色的光芒,正似隐若现着。这可是故乡的稻子呀!我可爱的稻子。忽的,天空之中乌云密布,风呼啸而过原野,瞬间掀翻了稻床边上的稻草与塑料雨布。要下雨了!天黑得像锅底一样。奶奶抬头望天,我亦抬头望天,手脚并用地与两个弟弟牵起塑料雨布快速地盖起稻子来。盖好盖严实了吗?都盖好了!我问着对面的两个弟弟,还不时地迎着风在塑料雨布的四周压上着好多的大石块。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山雨欲来风满楼。一眨眼的工夫,瓢泼大雨漫天而下,门前的稻床之上雨点如注,雨点打在塑料雨布上,霹雳啪啦地作响着。好大一场雨,好大……还没等我将梦做完,手机铃声就轰然响起——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是我的手机铃声,一看,是妻打来的,大中午的,能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我睡眼惺忪地对着手机一通“狂吼”。下雨了,快去关阳台上的窗户。妻在手机那头给我下着“命令”。哦!我打开了卧室的窗帘看窗外,原来,窗外的一场暴雨正在倾盆如注地下着,大地与天空之间白茫茫的一片,真是好大一场雨啊!我迅速地飞奔到阳台上,关上了所有的窗户。窗外,正下着雨,好大一场雨。梦中,也正在下着雨,好大一场雨。城市乡村,梦里梦外,此刻之我,都沉浸在了对好大一场雨的深情凝望与氤氲在了一帘雨雾之中了。
雨下不停
久旱未雨。酷暑难耐。多么渴望老天能下一场雨呀!但在当年,我们可不敢这么想,乡间的孩子多很实诚,只是盼望着天天都是响晴天,好让稻子早一点晒干,颗粒归仓,然后,我们就能挑着稻子去小镇之上的粮站卖,换钱,交学费。在那些个年月,稻子可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之所在啊!我们苦点累点热点难受点都没得多大关系,我们都能忍得住扛得住,可千万不能让好大一场雨打湿了稻子。乡间之人,对于好大一场雨的到来,既是那么的充满着渴望又是那么的心生恐惧。又爱又恨的当年的雨哟!夏日之雨,好大一场雨,咋就那么艰难地下在了我之青春的雨季呢?我业已离开故乡多年,每逢夏雨将至,好大一场雨真实地下在眼前窗外之时,我总是静穆地屏气凝神,孑立在城市家中的阳台之上,眺望着东南方,那可是家的方向——远方的家。
那里,此时,也正在下着一场雨么?好大一场雨?稻床上的稻子盖严实了吗?奶奶倚靠在老屋大门边上抬头望天的眼神还是那么的无助么?我问母亲,老家下雨了吗?下了,大吗?大,好大一场雨。母亲在手机那头的回答与我想象当中的居然是一模一样。只是我不忍心再去追问母亲关于稻子是否被盖严实一事的旧日时光。我的戛然而止的追忆,业已废弃多年的老屋门前的稻床之上,早已是长满了一地的野草与杂树。曾经承载过我和两个弟弟那么多次的雨中奔忙不止的身影。好大一场雨,一年又一年,将我们的青春淋湿,将我们的希望迷离,将我们的岁月发酵,将我们的骨骼喂养,将我们的灵魂包浆,将我们的骨肉相连。我们迎着风逆着雨,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冲进着好大一场雨中,又一次又一次地收拢与堆积起我们的稻子与谷物,收割起我们的青春与理想,收获着一地的稻花飘香与风吹麦浪,收获着一地的汗水与金黄。远去了,乡村,岁月,稻子,稻床,麦子,麦浪,稻花,雨,好大的一场雨,泥泞,坚韧,顽强,雨水无情地打在头上脸上,模糊了双眼,风,无情的风,吹得我们一路揺摇晃晃地,走过着青春,走过着雨季,终一日,我们,告别了故园大地,走进了城市之中,走进了中年之际,走进了怀想之中。好大一场雨,斯时于我,就那么真实无比地下在了窗外,天空之下,大地之上,此刻,都氤氲在了白茫茫的好大一片雨雾之中。好大一场雨!我不禁,思绪万千,感慨万千。此时的我,再也不需要第一时间冲进雨雾之中,去堆积与收拢起并盖严实我的稻子了。两个弟弟远在江南,他们那儿斯时也在下着雨,好大一场雨么?他们是否还会忆起当年,我们兄弟仨在风雨之中一路齐心协力盖好一床又一床稻子的场景么?有些东西,于我们而言,也许一辈子都不容忘却。比如:山雨欲来风满楼;比如: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比如: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比如:金黄一地收获一地汗水一地泥泞一地坚强一地;比如……再多的比如,也比不上眼前正在倾盆而下的这好大一场雨来得如此真实。昔日重现,场景再现?时空穿越,我们再次回到了儿时,老屋门前的稻床之上,在好大一场雨中,虔诚地奔忙与守护着一床又一床金黄的稻子?
果腹当年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我要分别打个电话给独居乡间的母亲与两个远在江南的弟弟,告诉他(她)们:这里,刚刚下过一场雨,好大一场雨。打开窗户吧!让雨后清新的空气第一时间透进来。在这清新当中,有着泥土的味道,含着草木的味道,也许,在不经意间的一阵风吹过处,我们就能闻得着那一缕来自故乡原野的味道哩!原来哟!好大一场雨,正在为我们清洗着业已蒙尘日久的精神家园哩!那敢情好!我们,何不打开心扉赤子情怀一般地走进着好大一场雨中去?一如儿时那般,赤足奔跑在乡间的原野之上,那种来自好大一场雨中,那一份久违了的从头到脚的——清新与凉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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