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明明对故乡念念不忘 却又“六过家门而不入”究竟为哪般?
金庸他在自传体散文《月云》中说了这么一段话:“从山东来的军队打进了宜官的家乡,宜官的爸爸被判定是地主,欺压农民,处了死刑。宜官在香港哭了三天三晚,伤心了大半年,但他没有痛恨杀了他爸爸的军队。因为全中国处死的地主有上千上万,这是天翻地覆的大变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故事先从金庸同父异母的弟弟说起,他就是查楠。
在金庸弟兄的排行中,查良楠列第六,称六毛弟。
比哥哥查良镛小19岁。他每晚守着老宅入睡,天天盼着二哥金庸回老家,却一直未能如愿,甚至自金庸1946年7月离开家以后再也没有跨进过老宅子。
甚至被问及要不要去香港见哥哥最后一面,淳朴的良楠只是说,“要等香港那边发来,(他们)要我去我再去,不要打扰他家人的计划。”——金庸去世已经一周,良楠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香港的消息,连金庸去世的消息也是自己女婿告诉他的。10月31日晚,金庸旧居的灵堂上,查良楠静静地守了一整夜的灵。
甚至从海宁人传出的故事中有这样的版本:
查良,生母顾秀英查良楠,生母顾秀英查良斌,生母顾秀英查良根,生母顾秀英查良琪,生母顾秀英查良珉,生母顾秀英
97年良楠家修建二层楼房的时候金庸曾经寄给良楠数万元作为资助。其后良楠的大女儿罹患脑瘤,需要做手术开刀施救,良楠当时曾经多次通过查良琇向金庸求助,然而香港却没有返回任何消息。虽然得到镇内各方捐款支援,然而良楠的女儿终还是回天乏术。镇上的人对此都颇有微词:“良楠的日子过得这幺辛酸,回来故乡六次,做了多捐款——对自己家人,哪怕和良楠吃个饭见个面总是应该的吧。”后来良楠的二女儿作为当地的小记者去香港见过金庸一面,并邀请他回家看看。金庸只是回了一句:“我回家,要住在哪里呢?”
与之相对应的是,金庸对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确是另外的故事版本:
查良铿,生母徐禄查良镛,生母徐禄查良浩,生母徐禄查良栋,生母徐禄查良钰,生母徐禄查良琇,生母徐禄查良璇,生母徐禄
査良琇说,金庸细致得“许多事情你还没有想到,他就已想到,为你办好了”。她举例说,1996年,住在淮南的小弟查良钰忽然呕吐不止,浑身抽搐,淮南的医院查不出毛病,查良钰的家人束手无策,金庸知道后马上动用自己的社会资源,亲自安排小弟转到杭州邵逸夫医院。经检查是脑部瘤出血,必须立即手术。金庸得知后,竟然细心到提出手术不能破坏面部美观。为此,邵逸夫医院将浙江省有名的专家全部请到了场,40多位专家进行了4次大会诊。查良钰手术成功后,金庸又赶来看他。那时香港直飞杭州不方便,得从北京转机。转机那天,有大雾,飞机不能起飞,金庸在首都机场等了整整一天。一到医院,顾不上自己休息,就亲自推着小弟进行康复锻炼。査良琇讲述了金庸对弟弟们的照顾。金庸到香港后不久,三弟査良浩上学,没有学费,金庸马上寄钱资助。紧接着,1951年,小弟査良钰也要去抚顺读书,金庸立即汇来100元钱,之后每学期都把钱按时寄到抚顺。小弟读书很努力,1956年考上北京矿业学院,6年大学期间,他接连添了6个孩子,其中两对双胞胎,又赶上国家经济困难时期,家里经济条件捉襟见肘。金庸知道后,不但很快汇了钱,还专门为孩子寄来小衣服、糖、奶粉、饼干等。“要是没有二哥的帮助,还不知道小弟能不能熬过那段困难的日子。”弟弟妹妹的事情,金庸总是考虑得很仔细。1981年7月,金庸偕妻子儿女回到内地,邓小平会见了他。很快,弟弟妹妹就接到金庸发来的电报,相约杭州一聚。随电报寄到的,是金庸给大家的去杭州的路费。“他为我操了半个多世纪的心”在査良琇的讲述中,记者察觉,她家境也不富裕,午饭的主菜是丝瓜豆腐汤。记者突然联想起金庸在《明报》时“抠”作者稿费是出了名的,忍不住问:“看您家条件不是很好,金庸也资助过您吗?”“当然有!我的前夫当年在国民党部队里当官,1949年去了台湾。这样的情况,导致我的家庭成分一直不好,不能分到土地,也没法参加招工去工作。我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饭吃,更没钱读书。二哥知道后,就开始给我寄钱。那时候他自己也没钱,社会上有一些人说,‘金庸写书是为了出名’,我听了都觉得可笑,饭都吃不饱会想着出名吗?二哥那时候写书就是为了挣钱养家。我50多岁的时候,几个孩子都长大了,才和现在这个丈夫在一起生活,他也是农民。二哥就继续给我生活费,来临安看我,连孩子穿的衣服都带了很多。直到2002年,政府每年给我补贴,我就让二哥不要给我寄钱了,他都已经为我操了半个多世纪的心了!他说那就给我在杭州买房吧,我说孩子都在乡下,杭州的房子用不上,我没要。”天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为什么金庸对弟弟妹妹们差别这么大?对同母弟弟妹妹照顾的无微不至,对异母弟却“六过家门而不入”,对继母和异母弟有关怀却很少见面,有礼却又生疏?对故乡有牵挂却不肯踏入老宅一步?
说到底,这也是一个“子不杀伯仁,伯仁因子而死”的故事!从理智上让人理解,从情感上却也难放下和解!
仔细看金庸的作品,你会发现金庸的“父亲情节”特别重。
《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父母双亡后,一直以“义父在哪里”的主线。《射雕英雄传》里以郭靖和杨康互为“镜像”的孩子,展现出两人对待杀父仇人不同的态度。《天龙八部》里,段誉、虚竹、乔峰三人都是在“爸爸去哪儿”的故事设定上展现三人不同的性格和经历。而像令狐冲这样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主人公,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对待师父岳不群这样的伪君子依旧是“父亲般的执念”。又如杨过这样几次想杀了郭靖替父报仇,但其内心深处还是把郭靖当成精神上的父亲。金庸笔下的父亲总是缺失的,这是他塑造主人公悲剧一面的伏笔,其实也是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个心结。1951年金庸回到香港在《大公报》任职,同年四月金庸父亲却含冤而死。父亲去世的噩耗传至香港,他痛哭三天三夜,为自己没有尽孝道父亲就离世而倍感愧疚。
查枢卿是震旦大学毕业生,比较开明。 22岁大学毕业后,他开始经营海宁的大来钱庄。抗战期间,大来钱庄毁于炮火,使他无心再做生意。直到晚年,他才重整旗鼓,再度经营查家钱庄,办理赡赈业务,周济宗亲,兴办教育。新中国成立初期,“镇反”运动在全国展开。查枢卿因为儿子在香港,被扣上有“海外关系”的帽子,连同不法地主罪名一并审查。 1951年1月后,因为邻村一个残匪揭发查枢卿窝藏枪支,他被列入“杀”的名单。给他罗织的罪名有抗粮、窝藏土匪、图谋杀害干部等。
其实,“抗粮”是谬误。人民政府征收公粮,因为粮食在佃农手里,佃农自己交了,查家所交的粮就少了。
至于“窝藏土匪”,指的是顾秀英弟弟(浙南山区残匪)曾在其家躲藏了几天。 “图谋杀害干部”则是那支手枪招来的莫须有的罪名。
许多年后,金庸大妹查良琇说出了真相:继母顾秀英弟弟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将一支手枪偷偷藏在姐姐家后院的粮库内,查枢卿夫妇并不知晓。不料,顾秀英弟弟把此事泄露给自己的同道。 1951年4月26日,查枢卿被枪毙。
从理智上来看:
继母顾秀英原先是生母徐禄的随侍丫环。查良镛小时候跟秀英亲近,念小学时,奶奶便让秀英接送他上学。龙山学堂距“赫山房”有一里多路。晴天,两个人手牵着手,捕捉着蝴蝶一路欢笑而去;下雨天,小良镛就趴在秀英的背上,合撑一把雨伞回家。这时,他会偷偷地拉扯她的秀美长发,惹她哭,逗她笑小良镛一直把秀英当作自己的大姐姐看待,在他的记忆里,至今保存着很多让他回味的故事,因此,他后来写了纪实散文《月云》,纪念这段时光。
丈夫死后,顾秀英身边除了自己生养的六个儿女外,还有徐禄留下的四个孩子在外边念书。在闹饥荒那年,她偷偷卖掉了几间房屋,给外边的孩子寄钱,给家里的孩子买一点充饥的粮食。尽管卖房是让孩子们不挨饿,不失学,但她仍觉得对不起查家祖先,有割肉般的疼痛,想望着孩子长大以后再去买回来。晚上,她悄悄记录下了房屋的间数和大小。不料有人发觉汇报了,她被抓了去关押,挨了无数次的毒打,最后,脖颈上挂着“地主婆反攻倒算”的牌子游了三天街,奄奄一息了才被抬回家里。
从情感上来看:
父亲的死因有很多,的确是因为继母的弟弟,成为了致命的因素。金庸从此成了失去亲生父母的孩子。(金庸生母徐禄——大诗人徐志摩表姑早已经在金庸13岁病故)
随着父亲作为“反动地主”被处死了,金庸故居——“赫山房”搬入了十来户人家。查家两堂二十几口人居于堂屋后面的几间小里。“赫山房”东改西拆的,遭到了严重破坏。1958年,“赫山房”被当作生产队的食堂,堂屋被打穿,木头镶板被拆,用泥巴垒起大灶做大锅饭,屋里的许多家具被搬走,围墙的砖被拆下来去修建商店。这样,老房子和里面的家具越来越少了。到了60年代,书房里的书、金庸坐过的大书桌,用过的笔砚被当作“四旧”全烧了,砸了,“赫山房”已经残破不堪了。
1981年7月18日,邓小平会见金庸,向金庸道歉,微笑着说:“团结起来向前看!”金庸点点头,说:“人入黄泉不能复生,算了吧!”
邓小平接见金庸之后,浙江省海宁县委、县政府与嘉兴市委统战部、市侨办联合组织调查组,对金庸之父查树勋的案件进行了复查,发现是件错案冤案,遂由海宁县人民法院撤销原判,宣告查树勋无罪,给予平反昭雪。
伤心人最怕睹物思人触景生情
1989年,77岁的顾秀英去世,弥留之际,她给良楠留下了“不要离开老屋,等着你二阿哥回来”的遗嘱,二阿哥就是金庸。
金庸故居:袁花古镇郝山房
可惜查良楠等待兄长的归来并非什幺动人的亲情守望故事,取而代之的是数十年空空的盼望。
甚至出现金庸六过家门而不入的情形!
第一次来海宁 1992年12月
1992年12月,金庸首度返乡,回到海宁市袁花镇中心小学。 “如果一个人离开家很久,在外边住的时间一长,对故乡怀念的感觉就越深……总想老了,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住。”曾对人说过这些话的金庸,从1992年到2008年,六度返乡。
1992年12月3日,金庸与夫人林乐怡来到硖石西山凭吊表兄徐志摩。
第二次来海宁 1994年4月第三次来海宁 1996年11月
1996年,金庸到盐官
第四次来海宁 1997年9月
1997年,金庸与杨振宁(左二)、査济民(左五)等人在海宁盐官观潮。
第五次来海宁 2003年10月
2003年10月25日,金庸在海宁高级中学。
第六次来海宁 2008年9月
2008年9月,金庸回海宁,脚一沾上故乡的土地,那一年已85岁的金庸乐得像个孩子。
2008.9.17金庸书院奠基仪式
这六次返乡金庸都没有回去他的故居——袁花古镇郝山房
1992年12月里的一天,良楠听说二阿哥回来了,正在访问他中学时期的老师,他赶紧跑回家,唤妻子快将“赫山房”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一家人全换上了新衣裳。良楠见人就说:“我的二阿哥金庸回来了,我在家等着他。”然而,天黑了,他没有见着金庸。事后,良楠听人说,这天金庸确实回到了袁花,他乘坐的轿车驶到天仙府河畔的小学校时,他执意要下车,他说:“这里是我念小学的地方,我要看看。”他下车了,看望了师生们和儿时的同学,还向母校捐了款。这天,金庸兴致很高,竟然忘记了去“赫山房”,忘了看一看自己出生的地方。二阿哥为什么不回家?查良楠开始给金庸写信,写了许多封,尽说些自己家里的事情,害怕引起哥哥心中的不快,往事他一概不提。金庸回了信,虽然次数不多,话语不多,却也主动问些当年父母的事,也不忘问问继母受过的苦难。1996年中秋,金庸陪同杨振宁教授到盐官看潮,然后在住了两天。袁花距不足15公里,他依然没有跨进“赫山房”。香港纪念回归一周年,查良楠的小女儿婉敏随嘉兴市采访团赴香港,在金庸的大书房里,16岁的婉敏乖巧地唤着大伯:“大伯,您可要回家来呀,爸爸和妈妈盼着,我和姐姐也盼着您呢……”这时候,婉敏发觉大伯微微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我回家,要住在哪里呢?”2003年10月,金庸第三次回海宁,重访了舅父家(徐志摩故居,徐志摩是他的表兄),吃了八十大寿的喜庆蛋糕之后,他直接去了嘉兴。
后来,在杭州《金庸茶馆》诞生仪式上,一名海宁老乡当面“拷问”金庸为啥不回家,金庸说:“我对家乡人民是热爱的,也想回家看看,但上次有人跟我说,为了保护我的旧居,他们把居住在里面的人赶了出去,这我是不同意的。‘赫山房’是查家祖先传下来的,不是我金庸一个人的,因此我不想妨碍大家的生活。”
怕是金庸心中的伤痛从未减轻吧,回去只会徒增伤悲吧!
由于祠堂被人砸了,楹联掉落在地上,无人匿藏,便在土里腐烂了。自然,现在挂着的也是后人模仿着写了补的。二阿哥和几个哥哥也走了,留下来的是那些立在原地、傻呆呆等着主人回来的房子,以及二阿哥当年手植的枣树,它们历经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枝繁叶茂,快遮挡住了院子里的天空。6、70年代平整土地,他们父亲的坟就和老房子一样被铲车推平。“那些年生存都成问题,谁还管得了祖坟啊?”
亲生父母已去,古宅遭浩劫,基本上是重修的仿式建筑,亲弟弟妹妹都在别处生活,恐怕也没什么好留恋的,甚至那些惨痛悲伤的记忆见一次忆一次!
……
干脆,不如不见!
又或许,金庸先生只愿意记住那些有关老宅的一切美好回忆吧!那些伤痛能避则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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