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玄同的“四十而不惑” 与鲁迅亦敌亦友 怒骂皆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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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5月25日,鲁迅与钱玄同正式决裂,二人虽然没有发生过正面冲突,但公开或私密的言论攻讦,却是持续不断。
1930年10月2日,孙伏园在自己主编的《京报副刊》第287号发表《呈疑古玄同先生》,其中写道:“疑玄同先生在《新青年》上著论,以为凡四十岁以上的人都可以枪毙的了,那时胡适之先生同他订约,说‘到你四十岁生日,我将赠你一首新诗,题曰手枪。”
孔子曰,四十而不惑。吾友某君则云,人到了四十岁便可以枪毙。这里的“吾友某君”指的就是钱玄同。由此可知,钱玄同的口头禅“人到了四十岁便可以枪毙”,并不是他自己的原创思想,而是直接来自日本古僧吉田兼好,只不过采用了一种更加通俗的表达方式。
周作人所谓“如见一个社会栋梁高谈女权或社会改革,却照例纳妾等等,那有如无产首领浸在高贵的温泉里命令大众冲锋”,指的是不久前在上海展开文艺论战的鲁迅与成仿吾。这次论战的结果,是在中共地下党组织的安排下,奉鲁迅为左联即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的盟主,同时派遣成仿吾到国外游学。所谓“纳妾”,指的是鲁迅没有与原配妻子朱安正式离婚便与许广平过上了同居生活。
对于鲁迅的左转,钱玄同与周作人都是持反对态度的。1930年8月19日,钱玄同在致周作人信中,就是用“左翼公”和“左公”来称呼鲁迅的。
1932年11月7日,钱玄同在日记中写道:“购得鲁迅之《三闲集》与《二心集》,躺床阅之,实在感到他的无聊、无赖、无耻。”
鲁迅的《准风月谈》出版后,钱玄同又在日记中留下这样的记录:“购得新出版之鲁迅《准风月谈》,总是那一套,冷酷尖酸之拌嘴,骂街,有何意思。”
1933年4月17日,48岁的周作人为《周作人书信》的出版,在写给李小峰的“序信”中再一次借用吉田兼好的话语,攻击鲁迅及《两地书》说:“没有办法,这原不是情书,不会有什么好看的。这又不是宣言书,别无什么新鲜话可讲。反正只是几封给朋友的信,现在不过附在这集里再给未知的朋友们看看罢了。”
鲁迅一方采取的反击策略,基本上是避周作人之重而就钱玄同之轻。在1932年12月29日的日记中,鲁迅写道:“昙。上午寄绍兴朱宅泉八十。午后为梦禅及白频写《教授杂咏》各一首,其一云:作法不自毙,悠然过四十。何妨赌肥头,抵当辩证法。其二云:可怜织女星,化为马郎妇。乌鹊疑不来,迢迢牛奶路。”
所谓“寄绍兴朱宅泉八十”,就是给原配妻子朱安的绍兴娘家寄去80元钱,由此可知,已经与许广平在上海同居的鲁迅,依然承认朱安和她的娘家亲戚。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出版的《鲁迅全集》,把这两首诗收入《集外集拾遗》并分别加写注解,说是前一首诗“系影射钱玄同的,钱玄同早年曾戏说:‘四十岁以上的人都应该枪毙。’又据说他在北京大学曾说过‘头可断,辩证法不可开课’的话。”
1934年1月15日是周作人旧历五十大寿的日子,他不仅在八道湾家中设寿宴五席招待亲朋好友,而且专门写作了两首打油诗,先以《五十诞辰自咏稿》为题发表在当年2月的《现代》杂志4卷4期;然后又以《五秩自寿诗》为题刊登在林语堂主编的《人间世》创刊号中。诗稿发表后,沈尹默、刘半农、林语堂、蔡元培、沈兼士、钱玄同、胡适等人纷纷唱和,从而引起左翼文化界的鲁迅、胡风、廖沫沙等人的严重关注和强烈不满。
同年4月30日,鲁迅在致曹聚仁信中表态说:“周作人自寿诗,诚有讽世之意,然此种微辞,已为今之青年所不憭,群公相和,则多近于肉麻,于是火上添油,遂成众矢之的,而不作此等攻击文字,此外近日亦无可言。此亦‘古已有之’,文人美女,必负亡国之责,近似亦有人觉国之将亡,已在卸责于清流或舆论矣。”
到1935年5月20日,重病缠身的鲁迅采用敖者的署名,在《太白》半月刊2卷5期发表短文《死所》,其中再一次提到钱玄同:“今年,北平的马廉教授正在教书,骤然中风,在教室里逝去了,疑玄同教授便从此不上课,怕步马廉教授的后尘。但死在教室里的教授,其实比死在家里的着实少。‘你还不怕,仍旧坐在家里吗?’”
“敖者”就是《铸剑》中以同归于尽的极端方式替少年眉间尺包办复仇的“黑色的人”宴之敖者,鲁迅在这篇文章中针对老朋友、老同学钱玄同所要表现的,正是他在《我来说“持中”的真相》中已经声明过的“报仇雪恨,《春秋》之义也”。
相比之下,胡适与钱玄同之间围绕着同一个话题,却留下了善意互动的一段佳话。
1926年9月12日是钱玄同的40大寿,由于“三一八”惨案的爆发,北京政学两界的著名人士纷纷南下,钱玄同自然没有心情拿自己的40大寿大做文章,远在国外的胡适也没有闲暇写作他的《手枪》诗。到了第二年,钱玄同在周作人、孙伏园等人的鼓动下,要在《语丝》周刊举办“成仁周年纪念”。1927年8月11日,胡适从上海给钱玄同写信,信中录入了“援笔陈词”的一首《亡友钱玄同先生成仁周年纪念歌》:
该死的钱玄同,怎会至今未死!/一生专杀古人,去年轮着自己。/可惜刀子不快,又嫌投水可耻。/这样那样迟疑,过了九月十二。/可惜我不在场,不曾来监斩你。/今年忽然来信,要作“成仁纪念”。/这个倒也不难,请先读《封神传》。/回家先挖一坑,好好睡在里面。/用草盖在身上,脚前点灯一盏。/草上再撒把米,瞒得阎王鬼判。/瞒得四方学者,哀悼成仁大典。/今年九月十二,到处念经拜忏。/度你早早升天,免在地狱捣乱。
1930年12月4日,被免除教育部长职务的蒋梦麟,在蔡元培、胡适、傅斯年、丁文江等人的强力支持下调任北大校长。胡适随后也返回北平就任北大文学院院长,再一次与钱玄同、周作人、刘半农等《新青年》同人成为北大同事。
晚年钱玄同与胡适之间最为重要的合作是1933年12月执笔书写由胡适为大青山抗日阵亡将士公墓撰稿的白话碑文《中华民国华北军第七军团第五十九军抗日战死将士墓碑》,这是中国近现代历史上第一块采用新式标点符号分段刻写的白话碑文,其中写道:“这里长眠的是二百零三个中国好男子!他们把他们的生命献给了他们的祖国,我们和我们的子孙来这里凭吊敬礼的,要想想我们应该用什么报答他们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