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日
只有十二岁的小姐姐从毛竹篷里又伸出了头,“燕子,小心点哈。”正在边捡毛竹边数数的我,再一次被姐——妈妈般的唠叨打乱,本来就对数字极不敏感,这100根一梱的小毛竹,又得重新数,看到邻家姐姐的战果,恼怒不已的我大声嚷嚷“哎呀!姐,我晓得了。”同来的姐姐们都冲着我笑,她们嘴上不说什么,但我知道那是笑我姐带了个累赘。
大汗淋漓,无暇顾及粘贴在脸上、颈子上草沬屑子的姐姐,从矮竹林里钻了出来,拿来水壶,随手扯掉黏在我衣服上带刺的野藤,“来,喝点水,你已经做得蛮好,帮了姐姐不少忙,你看,她们还没有帮手呢。”说完,从衣袋掏出一颗水果硬糖塞进我的嘴里……
这里是杂树丛生的南坞山,晨曦微露,唯有东方的天际那一抹淡淡的红晕,犹如害了羞的少女,整个大地一片静谧,收获了一秋的乡亲们趁着初冬的闲暇还在酣睡,偶尔一两声的狗吠鸡鸣都权当梦呓,伴着晨光,远山含黛的轮廓渐渐清晰。山顶岚烟雾气,风景很美,可我却不懂得欣赏,只知为寻找到一簇簇茂密的小竹子而欣喜发狂。在七十年代初,能得到一个挣钱的机会,一百根一捆的小毛竹就能赚5毛钱,这笔收入,对家境较贫寒的我们该有多大的诱惑呀。
远不及小竹子高不满十岁的我,总喜欢屁颠颠地跟在姐姐后面,做她的小尾巴,稻田里捡麦穗,树林里拾树枝,小溪边洗衣裳,上学路上早已定格下开心的姐妹俩。很多时候,在母亲面前,我们都会唯唯诺诺敷衍了事,而在姐姐身边,则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与淘气。因为姐姐承载着女性的慈爱与温柔,她在履行姐姐的责任与使命时,她就会像母亲一样的细致入微、宽容与宠溺,却又不会像母亲那样繁琐与过度束缚限制。
趁着姐姐们小憩片刻,吃着象征性的午饭,向来人小心不小的我,偷偷地拿起一把不知谁的刀,钻进竹篷埋头砍了起来,也许还是因为小做事毛燥,一不小心,手弄破出血了,可不敢吱声,放在嘴里死尽吮吸,接着再砍,许久,砍完了这一片,立马转身寻找另一个战场,等我砍完了,再去捡收,咦,少了许多,谁偷走了我的“奶酪”?正待我想开口怒嚎时,姐姐一把捂住我的嘴巴,悄悄地在耳边问我,等会想不想坐车回家?
夕阳西下,照在我满脸委屈挂满泪水的脸上,又渴又饿,扛上一捆小毛竹下山了,而疲惫不堪的姐姐腰都直不起了,迈着哆嗦的双脚,咬牙背上两三捆小毛竹把我送到山脚下,记不清她又爬了几趟山,把一捆捆扎好的毛竹搬到马路旁。验收的时候,有位姐姐脸涨得通红都快哭了,她被查出偷工减料,好几捆里不到一百根。后来还是我那满手伤痕累累的姐姐耐心地帮她重新数,重新扎。等这位姐姐的爸爸开着大卡车来时,她把最好的位置让给我和姐姐。
长大了,才发现善良一直就在,温暖着我的细水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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